出发找女朋友

我们走了八条街到我们最心爱的餐厅,两人都静静地在心中回味今早的不寻常经历。我注意到自己的肋骨与肩膀的酸痛,也许是来自于情绪的抒发,我享受着这份感受。

“我不知道,”当我们在窗边的位子上坐定之后,彼得说,“起先我认为这只是唬人的把戏,可是在听完他对亲密关系的看法之后,我觉得如果要我去跳悬崖,或是去做与恶魔对抗等类似的事情,都要比他刚才所说的来得容易。他讲得太玄了!”

“我懂你的意思,”我同意,“真希望他能更具体一点……让我能够去咀嚼!”我停下来思考刚才自己所说的,接着又说,“总之,在经过早上的事之后,我现在的确觉得好多了。”

“嗯,我知道的就是:我给了这家伙两千元的美金支票,好让他告诉我,去找一个女人,我倒不如就把钱给你,让你来告诉我去找女人。”

“见鬼!对呀!而且我会给你打五折。”我们吃了午餐,坐在那里,练习战士的纪律:愿意而且下定决心允许女人进入我们的生命,只要她符合一些“基本条件”。之后我们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在一个水鸭池旁的长椅上坐下。我们没有讲话,等待着。在呆坐两小时之后,我们决定可以在比较舒服的气氛之下“让”事情轻易地发生,也许还可以有杯啤酒在面前。因此我们又走向麋角酒吧。

在啤酒送到之后,彼得问:“你怎么样?”

“一整天之中,我唯一看到的女子是餐厅里那个长着胡子的女人——连她也名花有主了。”我回答,“老天,你看看四周——这里连个女服务生都没有!‘只要愿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我们是上当了。”我开始怀疑究主是巧言诈骗的老千,骗走了我辛苦赚来的两千美元。“这整个世界就像个大骗局!”

“如果你知道,你是何时建立起这种信念的话……”彼得调侃我,“当时你大概几岁?”

“哦!少来!”我笑着,把他顶了过去。我站了起来,“我去上厕所,等我回来时,要准备好两个女人,好吗?”

“我会努力的。”彼得向我保证,又纠正自己,“我是说,我会让事情发生。但是老实告诉你,这一切,咳!如果现在被我朋友撞见了,我会觉得自己不是普通笨而已!”

“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我是指真正的朋友,你懂吧——那些重要的!”

站在便池前面,我注视着已经被我读过无数次的墙上涂鸦:

那些将字倒过来看的人会去崇拜狗吗?

杀死偏执狂,免得他们逮到我们。

如果你爱什么,先放下它。如果它不回来,就一路追杀!

厕所的墙上贴着不同种类的色情文字及照片。我大吃一惊地发现,这些文字我竟然能够精确地倒背如流。在过去两年中,我喝同样的啤酒,我常站在同一个便池前,阅读着同样的文字。我的一生就像一个没有尽头的圆圈,不知不觉地重复着那些永远改不掉的老习惯。那目的何在?会有什么后果?为了避免进入太多的感觉里,我离开便池去洗手。

悲哀、愤怒、想念及关心

平均每一天之中,我会有一百万种念头,其中大约有一打是关于生命的“有趣”启示,还有一些意味深长的话,可是我却记不得有哪些强烈感觉会定期地出现。早上当我感觉到对家人有强烈的爱时,为什么会令我大吃一惊呢?当我离家时,妈妈压抑住眼泪,爸爸则喝醉了,我的四个兄弟姐妹不是去看电影,就是各做各的事去了。离家之后,我很少想起家人,甚至音信全无,有时我会想: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死了,他们是否会通知我。接着我感受到内心有一种转变,我发现自己仍然关心着他们。他们的脸庞呈现在我的脑海中,同时有阵阵的情绪汹涌。有时是悲哀,有时是愤怒,不过大部分是单纯的想念和关心。我甚至开始觉得以他们为荣。麦克是那种雪中送炭的人;约翰是那种幽默而处变不惊的人;凯瑟琳是个迷倒众生而且爱心无限的美女——常常有小狗小猫跟着她回家,她也都想收养它们。当然还有杰琳,是最小也是最聪明的,她一双利眼常能洞悉你的行为而让你无地自容。多精彩的人类组合呀,我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疏远他们,把他们看得如此无足轻重。

我身后有一道影子闪过,当我看到时,整根脊椎都在颤抖。由镜子中我看见一名瘦高男子站在便池前面,终于我知道答案了。爸爸在家洒下了大片的阴影。事实上他是以暴躁的脾气来补足自己身材短小肥胖的不足。我不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毒,也不记得他吸毒以前是什么样子,然而我愈来愈痛苦地觉察到家中日渐扩大的阴影。很难直接说出最痛苦的是什么。也许是那些毫无理由的毒打;也许是那永无止境的指责;也许是每晚回家时的不知所措;还是爸爸回家时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我想,最深的伤痛就是在自己最珍爱的人眼中所看到的恐惧与悲哀。随着时间流逝,以及阴影的扩大,眼见家人所有的天赋、?与美似乎都消失了。

接着是我妈妈,就像大多数喜欢帮忙的人一样,她一辈子都是个受苦受难的圣人,从不抱怨或批判她的丈夫,也可能从来没想到过要离开他,哪怕是孩子们一心祈祷她能离婚,不忍心看她默默地承受重担。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对妈妈的同情及谅解却转变成烈焰似的憎恨和不屑。特别是当爸爸在对她及子女施加肉体及精神上的凌辱时,不会保护孩子的妈妈算什么妈妈呢?我鄙夷地抽身而退!

洗手间空无一人,我猜彼得对我自己一个人待在洗手间这么久,一定会有带着各种有色的猜测,可是我仍然在与镜中的自己对看着。

我害怕自己有妻小之后,会变成和爸爸一样的人。不对,不是这样,不完全是这样。

我恨妈妈,因此将对她的憎恨转嫁到所有女人身上。不对!没这么简单。我更深入地去感觉。

我害怕自己就是那个阴影。对了!我相信自己是个不祥之物,只会带给女人凄凉与伤害,我把这一切都怪罪在爸爸身上,只因为不想看到自己也是这种人,可是爸与我们一样,同样是这个阴影下的受害者。这种阴影出现在我所有的罗曼史及亲密关系之中,不是马上就出现;而是到最后,我会情不自禁地将一切摧毁。是不是这样只要问问德玲就知道,我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线索,可是我需要向究主求证,他会帮我打破那面挡住健康的、恩爱关系的高墙。我真想马上跑去问他……

哦,不行!除非我交到女朋友,否则不能回去见他。可是那些阴影使得找女友变得很不可能。我永远都卡住了,我觉得被下了毒咒,被自己埋下的炸弹所炸到!

但愿我错了,如果我对了……就得自食其果!

这个涂鸦呈现在镜子的右侧,我开始对究主的方法感到钦佩不已。我确信他知道,如果我要在亲密关系的世界之中再走一遭的话,我将再度面对什么。他所说的家庭中的未了事宜果真会重新冒出头来。我根本连一个伴侣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内在的劳碌鬼已经在开始操心了。我还不确定是否要用这种方法来治疗我的旧伤。我在想是否有别的路可走。一个不必涉及他人的办法,一种可以独身修行的方法。一定会有!我下定决心,绝对不将这一切转嫁到别人身上,我已经厌烦在别的女人眼中被看成是个食人魔,也厌倦了自觉是个不尽职的父亲,讨厌看见自己一出现,就破坏了别人的平静,而只要我一离开,他们的生活就会改善。我厌倦于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