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4:我叫小柯
一
“你是谁?”
“我叫小柯。”
“不,你不是小柯。”
“我不是小柯?我当然是小柯!我就是小柯!”
“小柯是那么的开朗,你是那么的冷漠;小柯是那么的乐观,你却是那么的失落;小柯总是面带笑容,你为什么总是布满愁色?”
“啊?小柯?我……”
二
这是我在这个古老又现代的城市里的最后时光,窗外的蓝天分外的清澈明亮,新修的奥运场馆在蓝天的装扮下如同待嫁的新娘。
15∶30,我就要登上南下的列车,离开这个装满我幸福与无忧无虑的回忆的乐土。北京正为奥运会的来临而狂欢,而我却要背着行囊独自离开。
我的人生路是爸妈为我量身定做的……
爸妈都是公务员,后来爸爸下了海,现在是一家公司的老总。他俩望子成龙,按照他们的人生经验,为我制定了详细的培养计划,我也按照他们的“实验方案”,在严密的关注下,茁壮成长。我从小上的就是“贵族学校”,连幼儿园都是双语教学,学过画画,会弹钢琴,英语比我的外教说得还好。后来,根据那个宏伟的发展规划,在文理分科时,他们为我选择了理科,并不在乎我对文科的兴趣。妈妈说“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后来填志愿时,我被他们发配到“边疆”,说是要让我好好磨炼一下意志,尽管他们从没问过我是否愿意。
三
8∶57,火车到达了目的地,尽管晚点了将近2个小时。我偷偷地从车窗向外张望,第一次独自出家的我,对于这个遥远的远方,不但陌生,而且充满好奇,还有些许恐惧。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校园埋藏在大山之间,交通混乱,尽是乱叫乱闯的摩托车与一排排矮矮的楼房,出行没有地铁,上楼没有电梯,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野狗在街头横行霸道,狗屎抢占垃圾的地盘;下个没完的连绵阴雨,响个不停的汽车“嘀嘀”声。沉沦混沌中,我在大学迷失了。
寝室室友一个来自湖北,一个来自新疆,还有一个重庆的“棒棒”。他们不买水果,也没喝过咖啡,不但不懂什么叫生活,更不清楚什么叫营养均衡。这几个家伙儿,不爱K歌,不打枪,不玩魔兽,也不聊QQ;捧起篮球,像三八一样推,跑起步来,像猩猩一样飞。除了像“人猿泰山”一般不怕蟑螂,还令我多少有些敬佩,简直就是21世纪的“类人猿”。
孤独!寂寞!痛苦!迷茫!我想尽所有悲观的字眼,来形容我目前糟糕的心情。
我的大学生活便以这一个个糟糕的词汇为起点,开始了。
“大家好,我叫小柯,来自北京。”同学们纷纷向面前的这个首都公民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而我也自信地微微一笑。
刚开始,我还坐在教室前几排认真听课,没课时还会在宿舍一起讨论学习问题。但是这样的生活似乎只是维持了不到半个学期,我便开始窝在寝室,日日与电脑为伴,天天以游戏为生,捧着麦克风吼破漫漫长夜,抱着啤酒瓶睡到晨光斑斓。起初,我告诉自己,这叫做业余的消遣,后来干脆承认这不过是成长的堕落。
我堕落了。
我是堕落了。
我堕落怎么了?
这不是我的错。因为这本就是个物欲都市,这本就是个肮脏校园,这里每个人都在堕落,整个世界都在欲望与空虚中沉沦。
我空虚!孤独!寂寞!但禁止你们的嘲笑——因为这不是我的选择。我没有要来这个陌生的城市,也未曾向往这个所谓的名校。
“这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我默念心中忏悔的悼词,在阳光辟开的光亮里,看着烟的曲线与漂泊室间的音乐嬉戏追逐。
四
“小柯——小柯?——小柯!——小柯同学来了没?”同学们已经不像起初的那样左顾右盼,东找西寻。若不是老师点名,他们或许真想不起班里还有一个叫小柯的同学。
我叫小柯,我已经好久没有上课了,即使想上,我也找不到教室,不认识老师,更记不清同学的名字与面容。我好像是土木专业的,不对!不对!我是学材料的,哦!我再想想,等一下,我是……我还是找找有什么能够提示我专业的东西……哎呀!乱七八糟的!
一周旷课13节,点名5次,我的成绩卓著,打破了学院的历史纪录,看来可以写进校史了,或许是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不过他们好像还没联系我。这个成绩,和我的魔兽等级有的一拼,呵呵。
我不知道生活为了什么,自从我一站在这个土地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我忘记自己的专业一样,可笑,蹊跷,但确实。我没有理想,我妈说,只要我拿到学位证就算完成任务,其他的他们给我安排,按照那个比《康熙字典》还全的神秘计划。爸爸是老总,妈妈是公务员,我着急也是瞎着急,操心也是瞎操心。尽管我那么的空虚,那么的无聊,那么的不知所措,思想像我寝室的?铺一样混乱,但我就像那个网站的名字——“前程无忧”。有时候,看着那几个室友,熄灯后还拿手电看书,我就埋在被窝儿里偷笑。反正,爸妈说了,他们都规划好了。
五
“您好,请问小柯在吗?”
“他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儿吗?”
“我是他爸爸的朋友,正好来这里出差,顺便来探望一下他。”
“哦,那可真是不巧,他知道您来吗?他刚出去不久。”
“呵呵,没关系,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我可以进来等等他吗?”
“这个……”
“不方便?”
“不是,小柯出去逛街了,他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
“没关系,我坐坐就走。”
“您请这边儿坐!”
“我就坐小柯的位子。”
“哦!那里太……”
“没关系,我就看看。”
“这是他的书桌吗?”
“嗯……是吧。”
“这是他的床吗?”
“嗯……”
六
本来爸妈给我找好了工作,在一家外贸企业当行政助理兼翻译,对我这个自小吃洋餐的人,自然是得心应手,年薪15万,五险一金,每年一个月的大假,年底有巨额分红,还有出国考察的机会。我终于走到了那个宏伟计划的最后阶段,爸妈也瞧着他们的长期投资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连年利好。
可是——
“咱儿子把工作丢了,今天我那老战友打电话来了。”
“啊?他说什么?”
“他说他们庙小,装不了大佛,让咱儿子另谋高就!”
“另谋高就?这是什么意思?他那儿薪水高,待遇好,到哪里找‘高就’去?”
“人家的意思就是让你走人!”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太不讲信用了!还亏他是你的战友。”
“你别拿战友说事儿,自己去问问你的宝贝儿子,他都堕落成什么样子啦,人家都到他寝室去了……”
“你没告诉他这不是儿子的选择,错误不在他。”
“人家说,生活混乱的人,思想也清晰不到哪儿去。不思进取、堕落的人,干不了大事儿。生活不相信理由,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
……
七
“我是谁?”
“我叫小柯。”
“不,我不是小柯。”
“我不是小柯?我当然是小柯!我就是小柯!”
“小柯是那么的开朗,我却是那么的冷漠;小柯是那么的乐观,我却是那么的失落;小柯总是面带笑容,我为什么总是布满愁色?”
“啊?小柯?我……”
“小柯‘前程无忧’,我却丢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