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一无所获地归来,在厂门口犹豫再三,我不甘心失败,心一横:“再做一次努力!”我扭转头,从顺德沿着广珠公路,顶着炎炎烈日,背着行李,一步一步地走到珠海、深圳,然后又沿广深公路一步一步地走向广州,沿途数百家皮件厂、制鞋厂几乎全访了,仍然是一码皮革也没有销出去,过度的疲劳和失望,我得了肠胃病,吃不进,排不出,痛苦万分,但我仍坚持着,我这样问自己:你还能站立吗?回答是:能。你还能行走吗?回答是:能。你还能喘息吗?回答是:能!能!太能了!那么就走下去!我就这样无望地走下去,在无望中寻找希望,那已经不叫推销了,是殉难,是赴汤蹈火,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
烈日下,国道上,我感觉到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孤独地行走,我似乎是一支战斗方队的排头兵,在激昂的军乐伴奏下战鼓咚咚,冒着枪林弹雨,披荆斩棘地前进,我的身边不断地有战友倒下,我似乎也身负重伤,但我不倒,就是不倒,始终都保持军容整齐、迈着正步……
我最后一次推销归来的时候,累出了胃出血,住进医院天天打吊针。何总来医院看我,说:“老邰,你的拼搏精神感动了全厂所有员工,你身体不好,病好后搞你的老本行吧!”
“干什么?”我问。
“机械工程师,我们的设备管理、设备维修正用得着你呀,工资也不会少,至少比搞推销稳定。”
“我不想干别的,就做推销员。”
迅发厂的推销,以悲壮惨烈的失败而告终,我只好选择跳槽。当我半年后回到皮革厂找何总办理调转手续时,我忐忑不安地叩开何总办公室的门,我觉得我是个残兵败将是个逃兵,无颜面对昔日的老板。但意想不到的是,何总见了我目光中不但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蔑视,而且对我充满敬意,又是握手又是拍我的肩膀,热情得令我难以承受。当我与何总面对面地坐下来谈话的时候,老板台上的电话不断地响起:“喂,我找你们厂的推销员邰勇夫先生”或者是“找你们厂的邰经理”。
何总告诉我:“你走后这半年,不断地有福建、浙江的皮革商来厂里找你买皮革。有一位皮革商背着一麻袋的现金来厂里进货,他拿着你一摞名片给我数:你看你们厂的邰勇夫先生每次来我那里都给我留下一张名片,一张、两张、三张……一共数了二十九张(有的是我寄样品时寄给他的)!他被你的精神震撼了,觉得不买你邰勇夫推销的皮革他一生都不得安宁。”
原来我在厂里推销的那大半年,台湾、香港、韩国、日本的走私皮革大量地涌进国内,对国内皮革市场冲击很大,不但我们这一家厂的皮革不好卖,其他国内著名厂家的皮革也不好卖。我离开厂里这半年,国家大力度打击走私,皮革市场有了转机,来厂里找我的客户络绎不绝。何总看看时间,让我赶紧去财务领奖金,说这半年你尽管没在厂里,但每个月的销售奖你都名列公司第一!由于我的敬业,在广东顺德的这家皮革厂,人们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外号:拼命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