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太爷正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不怒自威地看着夏三,“请问,我认识你吗?”
夏三现在已经是有恃无恐了,“我没有那份幸运结识您这位田家大院的持家人。不过,有一样东西,我得请您亲自过目。”
田老太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地说:“嗯?我没有时间和兴趣。”
“不见得,您看过之后就会有兴趣了。”他把那本赌账放在了田老太爷身边的桌子上。
田老太爷扫了一眼,“你去找田耀祖好了。长顺,送客!”
夏三却哈哈大笑着坐下了,“这是我的家,要请出去的是你田老太爷!”
田老太爷一愣,“你说什么?”
“那本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夏三得意地晃着脑袋说。
田老太爷愕然地看着账本。赶过来的淑贞把账本递给田老太爷,她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田老太爷翻着账本,手微微有些发抖。淑贞看不清字,她紧张地看着田老太爷。
夏三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身边几个大汉挽着袖子随时准备抄家的神气。
田老太爷剧烈地咳嗽起来,淑贞忙递过一块手绢,担心地叫了声“爹”。
田老太爷用手绢捂在嘴上咳了一口痰,鲜红的血染上了手绢,田老太爷不动声色地把手绢塞进了怀里。
“爹,您没事吧?”淑贞哪能不知道呢。
田老太爷朝淑贞摆摆手,接着看账本。夏三忍不住站起身在中堂转上了圈,他看着考究的家具和墙上的字画,禁不住喜得连声说道:“不错,不错。”
田老太爷抬眼看了眼夏三,“没见过吧?”
夏三摸着一个精美的大掸瓶喃喃道:“没见过,没见过。”不过他马上又回过味儿来说:“不过,以后我就天天见它们了!这个掸瓶是陈年老货吧?”
“这是乾隆爷当年御赐给田家祖上的。”
夏三坐下了,“是吗?看来,我的福分不浅嘛!”
淑贞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问道:“爹,他……他把宅子和田地都输了?”
“你不是看见那个孽障的亲笔签名画押了吗?”
茶馆老板谦卑地看着田老太爷说:“我是县城‘聚财楼’茶馆的老板,是他们的中人,您对这些账目,没什么异议吧?”
“没有。”田老太爷端起茶慢慢地品了起来,“好茶啊。各位都尝尝,这是今年的明前茶。”田老太爷稳稳当当地又呷了一口茶。
夏三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不安地问:“田老太爷,您看……”
田老太爷慢慢放下喝茶的小盖碗说:“这老话说得好,有两种债不能欠,一是赌债,二是嫖债。我们会尽快搬出田家大院,决不会带走一片瓦半块砖。”
夏三咧着嘴乐了:“太好了!有了田老太爷这句话,我就吃了定心丸了。不过,我这儿还有一张田大少爷写的契约。”
“夏三,念念吧。别漏下什么让你吃了亏。田家祖上立下过祖训:‘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田家虽然让耀祖那个孽子给败了,可祖训不能忘。”田老太爷强撑着身体大声说道。
夏三从怀里掏出那份契约,清了清嗓子念道:“兹有田家庄田家大院大少爷田耀祖,愿将妻子淑贞以一千两银子作价,作为赌注抵押与本县人夏雨。空口无凭,立此为据。”
“天哪!”淑贞眼前一黑,田老太爷也身子一挺向后倒了下去。长顺忙叫用人们把两人扶到了屋子里。
田老太爷好一会儿才醒过来,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淑贞和刚刚赶到的黄先生紧张地围在床前。
“爹!”淑贞凄婉地叫了声。
田老太爷声音微弱地叫了声淑贞,“把田青给我抱过来。”
淑贞从门口冯妈手里接过了小田青,抱到田老太爷面前。田老太爷拉着孙子的小手,对淑贞说:“淑贞,将来你无论是谁家的媳妇,都不要给我的孙子改姓。你就是再苦再难,也要供他读书,让他成才。重振田家的祖业,就全靠他了!你能答应我吗?”
“我答应您!”淑贞忙说道。
“耀祖那个孽子还没回来?”田老太爷又问。
黄先生忙说:“昨天晚上,耀祖跑到我那里,拿了盘缠,去走西口了。他留下一封信给我,说他没脸再见你们,说他要赚到大钱,再把田家大院赎回来。”
淑贞的眼泪哗一下就流了下来,“他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