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花团锦簇的大锦席摆放于中堂正中,锦席上摆着佛道儒经卷、金银珠宝、印章、笔墨纸砚、书籍、玩具、算盘、账册、秤尺刀剪、升斗、首饰、彩缎花朵、胭脂盒、各种吃食……
淑贞和丹丹搀扶着田老太爷走到香案前,秉烛焚香,敬告天地,虔诚地祈祷了一番。田老太爷走到锦席前看了看,坐到太师椅上,“有骰子吗?”
众人一愣,都看着老太爷。
“我问有骰子吗?”田老太爷提高嗓门。
淑贞摇摇头。她自然最明白不过公公的心事,一开始就吩咐下人不要摆骰子,有一个田耀祖已经够了,她真的怕自己的这个儿子也和他爹是一个货色,那她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田老太爷一摆手,“长顺,去拿副骰子来!”
“爹,您是不是让耀祖气糊涂了?抓周哪有抓骰子的呀?”淑贞忙上前阻止,下人们也偷偷传递着眼色。
田老太爷手杖在地上拄了拄,冲在场的人说道,“我没糊涂!我就是要骰子!”
“爹!”淑贞叫了一声,想要阻止田老太爷。
“我就是要看看小田青长大了,是不是也像他那个不争气的爹一样嗜赌如命!”田老太爷有些悲凉地说。“当年,耀祖那个孽子抓周的时候,他的祖父要试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所有的珍稀之物都摆在了锦席之上,让他来抓。谁知道啊,他一概不取,伸手便抓过了一个脂粉盒和一个骰子。”
淑贞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
田老太爷叹息一声接着说:“我的老父亲勃然大怒:‘此儿将来必是酒色之徒!’气得他老人家当时就拂袖而去。谁知道啊,耀祖现在的所作所为,真的被他老人家不幸而言中了。”田老太爷闭上了眼睛,一滴混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们田家四代单传,怎么就偏偏出了耀祖这么个不争气的孽子啊!我……我真是愧对田家艰苦创业的列祖列宗啊!”
淑贞哽咽了。
田老太爷挥挥手道:“去,拿骰子!我倒要看看我们田家到了小田青这一代,还能不能重振祖业?!”“去吧长顺,找副骰子来。”淑贞对长顺说。此时她已经平静了,什么人什么命,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儿子是自己生的,无论啥命她都得面对,都得认。“冯妈,把小少爷抱过来,听祖父训示。”淑贞显出了少奶奶的风范,冲奶妈摆摆手,自己也站到了田老太爷身后。
奶妈把小田青抱到田老太爷面前。田老太爷看着小田青,抬起手疼爱地用手指头拂拂田青的小脸蛋,“孙子啊,二百多年前,我们田家的祖上是靠走西口发的家。他们一开始在口外,是靠给人家拉骆驼,后来又推着独轮车走街串巷卖布头,就这么一步一步发达起来的。我们田家大院前前后后建了二百多年,才有了今天这个规模。田家四代单传,能否重振祖宗的家业,就全靠你了!”田老太爷的话说了一半,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刚九岁的田丹丹赶紧跑过来给爷爷捶背,“爷爷,您别生气了,弟弟和爹不一样,弟弟长大了肯定不是败家子。”
田老太爷忍住咳嗽,抚摸着丹丹的头乐了,“我孙女说得对,承蒙祖宗荫庇,小田青一定能重振祖业。”
“冯妈,你去把客人们都请过来,看孩子抓周吧。”淑贞对冯妈吩咐着。她把一副骰子放到了锦席上,跟那堆摆好的物件混在了一起。
田老太爷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好啦,开始吧。”
奶妈把小田青放在了锦席正中,他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这些物件,兴奋极了,众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小田青。这里最紧张的就要数淑贞了,她一边看着儿子的手,一边又偷看着田老太爷的脸色。就见儿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东西,并不伸手去拿。少奶奶淑贞急了,她忍不住地蹲下身指着金银七宝,“儿子,抓这个。”
“淑贞,不要诱导他,任其挑选。”田老太爷不动声色。
淑贞只好站起身,但一双眼睛却一刻不离儿子的手。这时就见小田青啊啊地叫着,一只小手接近了骰子。
田老太爷闭上了眼睛。淑贞咬住了手,旁边的人连大气都不喘了。小田青忽然伸出一双小手,绕过骰子抓起了一个小算盘……
“娘的好儿子!”淑贞一下子抱起了小田青,使劲在孩子脸上亲着,眼睛里闪着泪花。“爹!爹!您快看啊!”她把孩子抱到田老太爷跟前。
田老太爷睁开眼睛看见小田青手里的算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哎呀,小少爷一下子就抓到了个算盘。这说明他将来也一定是个有名的晋商!”
“对,算盘一响,黄金万两嘛!”
“这孩子长大了一定能开一个比大魁盛还要大的大买卖!”周围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地感叹着。
田丹丹抓起金银七宝塞到小田青手里,“弟弟,抓这个。这是金子!”
田老太爷捋着胡子苦笑了一下,“没抓到骰子就好。”
“有了算盘就有了点石成金的手指了。不抓金子,也有金子嘛!”黄先生说。
“恭喜恭喜!”众人也齐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