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走了几天,裤腰上的钱袋子瘪了,里边只有不多的铜板。怎么这钱这么不禁花?就剩这么一脚踢不倒的钱了?他把老钱在手里掂了掂,心想今儿个不喝酒了。他理理大辫子,抖动一下身上的土,还用袖子抽打一下皮鞋上的尘土,然后走进了路边的饭庄。
伙计一见田耀祖的穿戴打扮,马上笑脸相迎:“哟,这位爷,您可多日不见了!今天怎么得闲了?”“我没来过。你怎么会认识我?”田耀祖白了他一眼。
“哎哟,恕我眼拙,认错人了,我把您看成我三叔了。来来来,还有个雅间,我是特意给您这样的有钱人留着的。”伙计油腔滑调说着。
“有钱人”三个字引起了大堂里两个食客的注意。他们的目光立即投向这边,看着田耀祖穿绸挂缎的一身打扮,相互对视了一眼,小声说了句土匪黑话:“火点子!”
田耀祖跟着伙计上楼,一提长衫下摆的时候,碰到了腰间的钱袋子。“嗬,瞧这一身挂洒火!”那两个人又说了句。
田耀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伙计,我一个人坐雅间,闷得慌。还是坐前堂吧!”
“那——可就太委屈您了!您这边请。”伙计下了楼,领着田耀祖走到一个空桌旁,用袖子擦擦凳子:
“您请坐!这位爷,您想来点儿什么?鸡鸭鱼肉,熊掌猴头?”
“刀削面。”田耀祖看一眼发愣的伙计,“啊,我有急事,一会儿还要赶路,就不喝酒了。”
“那就来盘酱牛肉?”小伙计不甘心。
田耀祖火了,“你听不懂山西话吗?一碗刀削面!”
“啊,听懂了听懂了。”伙计转过身来,大声吆喝道:“刀削面一碗!”
那张桌子上的两个土匪又相互交换了一下怀疑的目光。“他不喝火山,是不是海翅子呀?”“不像,他不带鹰爪,也没海冷跟着。依我看,他就是个囊子点儿。”
“做一回买卖?”
另一个点点头。
两个土匪一个叫刘一刀,是大当家的,另一个是二当家的。他们先田耀祖出了饭庄,在一个沟壑间土路的隘口拴上了马。“大哥,这个阔商人,能走这儿吗?”二当家问刘一刀。
刘一刀得意一笑,“他从杀虎口去口外,这里是必经之路。难不成他会插上翅膀飞过去?等着吧!”这两个土匪原是张作霖手下的,自从张投靠了官府,出卖了大当家的杜立山,拿他的人头换了个巡防营的营官,他们的绺子在辽西就没有了立足之地。所以一想到这些刘一刀就烦了,都是张作霖张小个子害得他们跑到这个兔子不屙屎的地方来混饭吃。
“大哥,我是说,今天,我们要是真的抓住这只肥羊,狠狠地砸他个‘孤丁’,也许你我就能在口外拉起自己的杆子,在这一带扬名立万儿了。”二当家说。
“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我刘一刀总有个时来运转的时候。他妈拉个巴子的,算命的说我的财运在西方,大概就应在这个人身上了。”刘一刀发着狠。
说着话,二当家霍地坐了起来。“大当家的,来了!”
刘一刀看了一眼远远走来的田耀祖说:“消停稳住,罐里抓王八,他跑不了。”两个人把马鞍放在马背上,然后藏了起来。
两个人等了半天不见田耀祖过来。原来田耀祖脚上的泡疼得他一步一拐的,被后边的一个路人看见了,那人也是走西口的,名叫龚丰仓,是山西太谷的农民。他叫住田耀祖,从肩上解下包袱,取出针线包,从里边拿出一根针来帮他挑开了泡。“您是穿皮鞋、洋袜子的人。怎么不雇个脚力,自己步行了呢?”龚丰仓不解地问。
田耀祖支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