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神情落寞地回了家。“娘,徐伯伯对我们田家的大恩大德,我田青一辈子也报不完啊!我想把徐伯伯接回来,找私塾的黄先生给你们做个大媒,让娘和徐伯伯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
淑贞一听,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抚摸着田青的头,无声地哭泣着:“儿啊,有你这句话,娘就是真吊死了,也含笑九泉了。你徐伯伯走西口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他还会捎钱回来,让你把书读完。好了,来,吃饭吧!”淑贞把小米粥端给了田青。
“娘,您怎么不吃啊?”田青喝了一口抬起头。
淑贞支吾道:“你快吃吧,娘吃过了。”淑贞转身走了出去,她从锅里端出屉上蒸着的一碗观音土,坐在小马扎上吃了起来。田青走了出来,淑贞忙把自己的碗藏进了碗柜里。田青一把打开碗柜门,拿出淑贞刚刚放到里面的碗,“娘!您吃的是观音土!”
淑贞忙把碗抢过来,“你快去吃吧,观音土也能顶饿。”
田青眼圈一下红了,“娘!这是土啊!这东西怎么能吃啊!”
“你这孩子,别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回没事。”
田青开始翻找粮食,盆盆罐罐都是空的,只在一口缸里找到一点米,“就这么点儿米了?”
“熬粥喝,还够你吃几顿的。”
“娘,您手里不是还有钱嘛!怎么不去多买点粮食?”
“那钱可不能动,那是你徐伯伯留给你读书的钱!不能动。你快吃吧,吃饱了好去读书。”淑贞劝儿子。
“娘,我不去读书了!”
“你说什么?!”淑贞大声问了一遍。
“我不去读书了!”
“你……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跟我来!”淑贞拉着儿子走出屋,径直来到了田老太爷的坟前。“你给我跪下!”田青只得跪下。
淑贞也朝坟头跪下了,“爹,今天儿媳是来向您认罪来了!当年,您临死的时候拉着田青的小手,对我说无论我再苦再难,也要让田青读书,让他成才。您说,重振田家的祖业,就全靠他了!我当时是答应过您的,可是,您的孙子我没有教育好,他,他不想读书了呀……”她使劲地磕着响头。
田青拉住了母亲,“娘!我不去读书了,不是不想成器,我……我是不能看着娘为了让儿子读书,吃观音土,饿死娘啊!爷爷,那您的孙子不就成了田家的不肖子孙了吗?”
“你胡说,如果你不成器,我活着还有什么用?你怎么就不想一想,我这些年苦熬苦撑地活着,不就是完成你爷爷的遗愿,让你重振祖业吗?”淑贞是真动气了。
“可我听我姐姐说,我在周岁抓周的时候,抓的是算盘。是不是?”田青想到了理由。
“是又怎么样?”淑贞没明白儿子的意思。
“这就对了,我要学田家的祖上,去走西口!”
淑贞一下愣住了,“你也要走西口?”
“不错,‘山西人大襦套,挣钱还家,盖房置地养老少’。我要像田家的祖上那样在口外经商,发大财,让娘和姐过上好日子,要把田家大院赎回来!”田青大声地说道。
淑贞叹了口气,“儿子,西口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啊,在走西口的路上,到处是咱山西人的累累白骨啊!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娘,别忘了,徐伯伯教了我一身的武功,为了实现您还有爷爷临终的愿望,我就是要冒这个险!您就答应我吧!娘!”田青已经铁了心。
淑贞朝坟头磕头:“爹,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您的孙子吧!”她知道儿子的想法是对的,自己没有理由阻拦,也不能阻拦。于是当天晚上,她便把田青的这个决定告诉了田丹丹,并细心地为田青准备起行囊来。
碰上大旱之年,就是平时好过的梁家,如今也是捉襟见肘了。听说田青要走西口,老梁让满囤跟田青一起去。梁妻开始不同意,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比田青,田青念过私塾,装了一肚子学问,还习过武。满囤斗大的字不识半笸箩,身子骨也单薄。到口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他活得了吗?
“那也比在家饿死强,男人嘛,就得出去见见世面,闯一闯。现在正好田青走西口,对咱满囤也能有个照应。真要是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再让他自己去走西口,那才是死路一条呢!有那么多山西人在口外开大买卖,发了大财,衣锦还乡,光宗耀祖。这条道山西人已经走了二百多年了,去一个死一个,那么多大院套是咋盖起来的?”老梁倒是觉得这是条出路。
梁满囤求助地叫了一声:“娘!”他是不想去走西口的。
“咱满囤是梁家的独苗苗,你就舍得啊?”梁妻说。
“就这么定了!”老梁下了决断。
“我们家就多满囤一张嘴?”梁妻还在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