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又笑了,说,猫腻是钻法律的空子,不犯法,放心吧,没事儿,一点娄子都没有。
严钧的心里踏实了。如果他的出国和偷渡没有什么瓜葛,也就免了后顾之忧,他一路上想的要判个五年十年就显得可笑了。但是,转念之间,还是不放心——接下来呢?在圣保罗算不算是非法居留呢?
严钧还没有张口,燕子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说话了。
燕子说,接下来就更简单了——护照丢了,钱被人抢了,人回不去了,只好逗留在这里。
燕子哈哈一笑又说,过一阵子,要是巴西的大赦真来了,拿到一张绿卡,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全妥了。之前怎么过来的,谁还去想它呀。
严钧也乐了,笑自己太傻,笑燕子太精明,和燕子在一起他还怕什么呀!
燕子看着严钧,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就笑个不停。
严钧突然想起给燕子买的礼物,一骨碌爬起来下了床垫,把背包打开拿出香烟和香水。当他转过身时,看见燕子在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一丝不挂呢,脸腾地一下红了。燕子笑得更厉害了。他抄起衣服赶紧穿上。
燕子接过礼物,又摸了摸,觉得挺可心。她带过来的摩尔早抽完了,圣保罗没有卖摩尔的,就更加稀罕了。她的BURBERRY香水还是一年前买的小瓶装,这100ml的大瓶装可真够实惠的。
她把两条摩尔放在了床头,把香水的包装拆开,拿出黄灿灿的香水瓶,拧开瓶口,把香水瓶举起来,轻轻一按。一缕白雾过后,一阵清香向四周飘散。
严钧躺在床上,细细品味着这充满异国情调的淡雅清香。他说很早他就有出国的愿望,曾经想过去日本去美国或是欧洲什么地方,但从没想到过来巴西。他对巴西一点不了解,只知道巴西的足球和巴西的桑巴舞。燕子来巴西后,在电话里他才对巴西有了点了解,原来巴 西人说葡萄牙语。他说,真怪,稀里糊涂的,现在竟然躺在巴西的土地上了。
燕子顺着严钧的话头说,说她从小就打算出国了,心里痒痒着呢,着了魔似的,去哪儿都行,非洲转一圈也行,要是去美国或欧洲就不回来了。自己也没想到能来巴西,主要还是冲着大赦来的。
她说她来巴西有一个月了,巴西是好是坏,她还不知道。她说巴西什么肤色的人都有,听说是个移民国家,挺乱乎的,还听说巴西人特傻又特懒,中国人在巴西赚钱挺容易,稍微动点脑子使把子力气,钱就挣到手了。
她说不远处有一条街叫三月25街,算是一条唐人街吧,全是中国人的买卖,虽然又脏又乱,生意却特别特别的红火。
她说住在这栋楼里的中国人,差不多全都是在三月25街做买卖的。白天这些人出去忙活,楼里倒挺清静,可是晚上这帮子人呼啦啦全回来了,楼里就热闹了,炒菜的、唱歌的、吵架的、打麻将的,跟炸了锅似的,一晚上都别想消停。
她说这栋楼的租金在当地来说算是便宜的,合户的租金就更划算了。赵三儿把她从机场接出来就直接给安顿在这里了。这里离三月25街挺近,周围全是中国人,虽然乱了点,但是挺踏实也挺方便的……
严钧睡着了,发出了鼾声。
她坐起身来,仔仔细细端详着他——俊朗、健壮、一米八的个头,总带着那阳光般灿烂的微笑。这是一个让人信得过的男人。
严钧26岁,燕子23岁,俩人相识只有两个月,就私奔一样跑到这“天涯海角”。 真不可思议,是缘分吗?
她翻身下了床垫,从扔在地上的衣服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床垫上。燕子抽着烟,开始盘算起她一直在考虑的一揽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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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严钧精神焕发,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远在地球那边的父母报平安。燕子陪着他到了三月25街的一个电话亭。
严钧这头很兴奋,对电话那头的母亲说,一切都顺利,这边好着呢,您二老就放心吧,我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电话那头的母亲显然还不放心,就叫他一定要注意身体,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和燕子好好过日子……
放下电话,燕子看严钧那兴奋劲,就说带他去三月25街转转。
三月25街(RUA 25 DE MARCO——葡语),是一条历史悠久而又闻名遐迩的老街。一百年前,阿拉伯人相继来到这里,在这条偏僻而冷清的小街上做起了布料的生意。阿拉伯人的精明、物美价廉的商品、历经岁月的洗礼,使这里变为一条名副其实的商业街。然而上世纪80年代,随着中国人的不断拥入,这条古老的商街被彻底改变了。花花绿绿的阿拉伯布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中国的价廉走私货物和形形色色的冒牌商品。从此,三月25街的大名威震四方,传遍了巴西,甚至整个南美地区。
此时,颠覆了这条古老商街的中国人,俨然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们挎着腰包,高声喧哗,手里舞动着大把的钞票,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JOSE(约瑟)只是一个普通巴西人的名字,但在这普普通通的名字前冠以“三月25街”,就不同凡响了。约瑟,这个享誉整个巴西甚至南美洲的巴西华裔,掌管着三月25街几乎所有的大商场。因为约瑟对三月25街的影响,按照巴西人的习惯,“JOSE”简称为“JO”,“RUA 25 DE MARCO”简化为“25”,这样,“JO DE 25”(25街的约)便成为这个传奇华裔响当当的名字。在圣保罗的华人社会里,“JO DE 25”索性被简化为“JO”(约)。
燕子带着严钧一起走进了三月25街。
长长的街巷凌乱不堪,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商品铺天盖地随处堆放,人群潮水般涌动。到处都是中国商贩的身影,到处都能听到南腔北调的中国话,使三月25街披上了一层浓重的中国色彩。
燕子紧紧攥着严钧的手在人群中穿行,生怕被挤散了。
严钧四下张望,三月25街的火暴场面使他大为震惊。他想到了北京的秀水街,而这里的声势强似“秀水”百倍。
就在严钧心中激荡着万千感慨的时候,燕子把他带进一座大商场——眼前的一切使严钧目瞪口呆——其场面简直可以用排山倒海来形容。商场之大,几乎看不到尽头,满眼是花花绿绿的商品,满眼是滚动的人群,满眼是舞动的钞票……
燕子说,这是三月25街最大的商场,以批发为主,都是中国货,都是中国人在经营。这家商场的生意是最好的,租金也是最贵的。三月25街的生意,这里差不多就吞下了一半。
燕子又说,这个商场的老板是个叫约瑟的华裔,中国人叫他“约”,他在三月25街开了好几家商场,咱们今天转来转去差不多全在约的地盘上,多厉害呀。
严钧说,可真够厉害的,竟然把三月25街搞得这么热闹。
燕子说,你算说对啦,做买卖图的就是个热闹,热热闹闹里就藏着商机。这里的小商小贩看着不起眼,这一热闹,买卖可就做大了。三月25街就是这么邪乎。
严钧说,三月25街是挺邪的,气势够大的,就是太破太烂了,像个破烂市。
燕子说,没错,太破太烂,表面上像个破烂市,但实际上是个聚宝盆。三月25街,人气多旺啊,走到哪儿,都带着一股子疯劲儿。
严钧说,的确,还真有那么股子疯劲儿。
燕子说,就凭着这股子疯劲儿,使三月25街的租金成了天价,全巴西最贵的地皮就是这里了。
正说着,商场里骚动起来,商贩们惊慌失措,急忙收拾起货物,关上店门,纷纷溜之大吉。
严钧忙问,怎么了?
燕子说,大概是巴西警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