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张跃嘴角咧了咧,不知是苦笑还是嘲笑还是讥讽,只那么一瞬间,他就把自己内心
深处流露出的什么拽了回去,转而仍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大度神态,可说出的话来听着好像
米饭里掺了沙子:
“祝贺您啊,祝贺高升!从我们大学时代起,许多年了,我们好似并蒂莲在一起二十多年了
,又好似比翼鸟,我想得到的也都是你想得到的,事业,爱情……如今能获得我这个位置,
你还真不容易啊……”
这话分明就是告诉他孙铎,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处于劣势,明恭暗讽。
“你别误会!”孙铎认真地说,“其实,我也没有想要来替代你的位置,就像许多年前一
样,我本无心……我正要向上级请示,我觉得你比我更胜任这个位置,只是,唉,你运气不
好啊,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正说着,孙铎的手机电话却响了起来。
“哦,身份证……”孙铎合上电话后说,“办公室来电催促,正等得急呢……”
张跃从抽屉里把身份证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孙铎记下号码后立刻出了他的办公室,目送着
孙铎到门口,他照着孙铎刚才的背影狠命地一拳砸过去:假惺惺!一贯的伎俩!
本是一句发泄的话语,却不料思绪像一盘卷曲的鞭炮,点了捻就立刻噼里啪啦地爆破,他
就在这潜意识的炮声中回到了二十年前……
大学开学了,在大学生宿舍里,张跃精心安排着自己的床铺,把那方寸之地修理得像个小王
国。他把一本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的书放在床头柜上。
“你看这么高深的书啊?”
他的舍友,也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孙铎,这个来自南方的学生,就住在他的对床。一开始,
张跃对他没有什么坏印象,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也许因为他没有特别突出的什么地方
,就仿佛土豆堆里的土豆,你把他扔进去,很难从那大堆里再把他挑出来的,普通得不能再
普通了。可是,那一天,当丛兢来过他们的宿舍后,孙铎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张跃对他刮
目相看。
“这女孩可真好!气质特别好!”孙铎望着她离开宿舍的背影说,“她足可以倾倒一个师的
男生哪!”
“有那么夸张吗?”张跃漫不经心地问,心底却在极力赞同他的观点。
“你这老兄!”孙铎却感慨道,“你也许能够理解弗洛伊德那么高深的东西,可是,你的情
商可有点不够噢,对这么有魅力的女孩不动心,你就不是个男人啊……”
他笑笑,想,动不动心是我自己的事,怎能向你表白?你又不是我表白的对象。
“我要加入那一个师的行列,” 他忽然语气坚定地说,“我要得到她,非她我终生不娶!
”
张跃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也忽然被他如此的话语镇住,另一个同学则在取笑他了。
“哈!好一个痴情的男生啊,不过,像你这样痴情的男人可不多了,赶紧去克隆几个,真让
我佩服啊,等有了结果向我汇报啊,看看你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有多强……”
“好好,”孙铎得意的声音,“不信你瞧着,我一定是众多男人中的胜利者……”
“可是,” 张跃心里酸楚楚的,嘴上却显得十分平静,“人家嫁不嫁你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
“我会让她嫁给我的,”孙铎的声音更加坚定了,“不信你瞧着,我一定会让她嫁给我的!
”
张跃不再和他争执,更不再与他争论什么,心底却生出一股自信足以把他的话击得粉身碎骨
,可一种无形的担忧却隐隐地在撞击着心灵深处的甜蜜。
“叮铃铃——”
一串紧密的电话铃声把他从意识的漂移中惊醒了,张跃抓起了电话。
“你好!”张跃拿着电话,脑海里还是往昔残缺的记忆。
“你好!”对方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这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仿佛一盆盆成串的冷水泼在张跃的额头上,激得他半躺在椅子上的身
体立刻绷紧了,潜意识里的那个女人仿佛飘落在眼前,可是,他还是不能肯定,于是,他紧
张地问:“你是谁?你找谁?”
“张跃,我就找你啊,”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微笑的声音,“我都听出你的声音了,你怎么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啊?”
“对不起,”张跃头脑中那个形象更清晰了,但他还是说,“我真听不出来……请问你有事
吗?”
“哎呀,你——”女人声音有些嗔怪道,“我是单莲娜啊!我找你当然有事了!”
“哦,你好!”张跃的心还是悬在那里,“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我回来了,”电话中的女人咯咯地笑了,“我就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可千万别这么说,”张跃紧张地说,“我可受用不?……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张跃言外之意,若没事,他就要挂电话了,出于礼貌,他没有把听筒放下。
“当然有事了,”那女人声音兴奋地说,“我电子邮件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要带给你一
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