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兢再也坐不住了,她悄悄站起身来,从教室的后门走出来。她立刻拨动张跃的电话号码,
可是对方的电话已经关机。她望望已经暗淡的夜空,踱了几步,终于拨通了发来信息署名孙
铎的手机。
“您好!”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丛兢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是孙铎的,“哪位?”
“张跃他怎么了?”丛兢焦急的声音,“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久,对方无音,丛兢更担心了,她又再次问道:“快告诉我,张跃到底怎么样了?”
“看把你急成这样!”电话的另一端终于有了声音,“我就没有人关心,可怜呢……”
“你?”丛兢想要立刻挂断电话,但她却真为丈夫担心,因为她已深知张跃这段时间情绪特
别低落,生怕他出什么事。忽然,她转念一想,问:“你不是又在诓我吧?真无聊!”
“不是!”对方却有些急了,“还是我救了他的命呢……”
“他到底是怎么了?”丛兢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是你害了他吧?!”
“不,不,不!”孙铎极力否定着,“我已经把他送上飞机,估计现在他快到馨城了……别
总用老眼光看人,好吗?”
丛兢没有任何回答,她挂断电话,听到张跃已经返回馨城,心电图那异常的波峰终于变得平
稳了,但还没有亲自看到张跃本人,总还觉得不托底。突然,手机又叫了起来,一个陌生的
号码显示。
“您好!”丛兢礼貌地问道。
“能听出我的声音吗?”对方一个浑厚的男中音,“猜猜我是谁?”
丛兢心里还挂念着张跃呢,哪还有心思和这陌生人兜圈子玩,于是,她直接地回答:“你告
诉我吧,我猜不出来!”
“徐戊宝,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属于哪个世纪哪个年代吗?”对方的声音带些自信的笑意。
“哦,”丛兢有些惊讶,“当然记得啊,老同学,你这是在哪里啊?”
“就在你身边……”对方笑着说。
“瞎说!”丛兢嗔怪道,“你在哄老同学玩吗?”
“岂敢,岂敢!”对方语气谦恭地说,“我真的就在馨城,明天你有空吗?还有张跃,我请
你们吃饭。”
“真是难得,”丛兢感慨道,“我和张跃商量一下,一定赴约,只是客我就请了吧,尽地主
之宜嘛……”
“好,”对方爽快地说,“我们明天见!”
放下电话,丛兢暗道:张跃,你现在在哪里?立刻又拨电话,终于有人接了,心跳得像活虾扔
到热锅里,可张跃却告诉她,他已经乘上机场大巴就要到家了。顿时,就好像热锅里的虾都
变成了红色似的,丛兢的一颗心终于平静下来。
徐戊宝,丛兢心里默念着,这个老同学,他的问话还真有点“文化”哩。想想自己的求学过
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这同学算起来少说也有百十来
号人呢,可这位徐戊宝还真记得呢。抬头望望满天闪烁的亮星星如同白昼,也如同那满天飞
舞的雪花……
远远的山峰就沐浴在冬日的雪雾中,积雪封锁的山比天空更明亮,色差使得山形轮廓更清晰
,山与天交接处是那般舒缓绵延,好似温润的白玉。两队高中生来到了山脚下,依旧男同学
一队女同学一队,沿着只能容纳两个人行走的雪中山路向上爬。
脚下是厚重的积雪,虽然有无数的脚印的叠加,但仍然看不到雪地下黑色的土地。脚踩在雪
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虽然没有韵律却比音乐更美妙。身边是片片松林,在风雪
中依然昂首挺立着,还有那棵棵白桦林,没有树叶笔直的树干却是那般刚毅向天而去。一个
红衣少女在山腰上跳动,她忽然停住脚步,回转身往山下看过来,丛兢本无心寻觅什么,
无意间发觉身后的一个男同学正在注视着自己,她慌忙回转身来,继续向山顶爬去。
忽然,一脚踩在一块坚硬的大石头上,身子顿时倾斜,重心和地面吻合的瞬间,手掌触地掀
起一片雪尘纷纷落下,丛兢整个身体侧卧在雪地上。此时的她豁然看到了一只戴着黑色皮
手套的手伸过来,她的目光顺着那黑色的手套望去,却见徐戊宝正注视着她。她伸出了手,
那戴着红色的毛线编织的手套的手,放到他的掌心里,在他的力量中丛兢一下子站起身来
,就在这瞬间彼此的手也就随之松开了。丛兢挂着霜雪的眼睛又望了徐戊宝一眼,似乎
是在向他表白感激……之后,丛兢就又赶到女生队伍中了。
在山顶上,同学们开始自由活动,每个人都在这同样的雪雾中体验着真实的“雪中登雪山
”的感觉。为了能够真正地学习到语文课文的《雨中登泰山》的写作手法和作者的情境,丛
兢就在这白色的茫茫万里?雾中寻找她心中的情境,目光在一片白桦林中驻留,她情不自禁
地走进那片白桦林。
她斜倚在一棵白桦树干上,时而仰望点点雪影的天空,时而俯视山下那安详而静谧的城市
,她不知道那个男同学徐戊宝正趟着脚下的积雪,任凭那底层如砂糖的白雪翻出来掩盖略显
黏稠的新雪,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就在距她有一米之遥的时候,丛兢蓦然发觉,急转过头
来,四目相对,一片红云仿佛从天而降,覆盖了她那本就红润的脸颊……
“你找到感觉了吗?” 徐戊宝轻声地问。
“刚才……”她说,那声音轻得如同雪落,“谢谢你……”
这答非所问的回答足见她有多么的紧张!徐戊宝轻轻地吐了口气。
“你选择的这片白桦林还真不错,” 徐戊宝接着说,“山色迷蒙中自有一片真实的情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