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地惆怅忧心忡(5)

“没有犯错误,”孙铎道,“若犯错误了降职那是要通告的,可是,对他却只有免去职务,

没有新任命的文件,我倒是听说有人写他的匿名信,说是他的领导作风太强了……”

“哦,是这样……”丛兢听到这个消息好似水落石出,她内心豁然开朗,“如此说来,张跃

还是有希望的了,那么,我恳请你帮他个忙了……哦,是帮我的忙了……”

孙铎看着丛兢,丛兢却把眼神调离望向窗外,外面车水马龙全没在视网膜上留下什么痕迹,

眼角的余光中,孙铎却在端详着自己。

沉默,许久。

“张跃可真是有福之人呢!”孙铎叹道,“你竟然有为夫舍身临危的精神,也让我孙铎佩服

啊……我答应帮你的忙,不过,我有个条件……”

丛兢满怀希望的心情像小河潺潺流水突然被“条件”这两块巨石堵塞成堰塞湖。她看了孙铎

一眼,就全明白了那条件的分量,毕竟他还没说出两块巨石的结构、性质,丛兢的心底又如

暗夜出现一丝光亮,她询问的眼神延伸到孙铎的脸上。

“我品尝了那最原始的滋味,可从那以后,那就是美丽的梦了,”孙铎把身子倾向桌子的中

心,和丛兢拉近了物理距离,“别让我把梦带给灵魂,好吗?”

孙铎这话含蓄,如生日蛋糕,谁都知道外面用各色奶油浇注的奇葩异草、飞禽走兽的里面

是什么。此时的丛兢已经从往昔的阴霾中走出,现在能够像朋友一样地对待孙铎了,也因此

智商、情商都恢复到正常水平。

“心中有梦自会飞!”丛兢从容地说,“人不怕缺少感官和拥有,在一种美丽的期盼中活着

本身就是一种动力。可是,现实往往最具有破坏力,我这个人也最具有破坏力的,你说如此

幻梦的破灭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你是说,”孙铎领悟丛兢的梦的释义,说道,“让我维持原梦而去实现你的新梦吗?”

丛兢点点头,好像疾走的人忽然发现方向错了,忙转身回来,丛兢又摇摇头。孙铎却在那里

笑着看着她。

“当然,”丛兢用语言解释自己矛盾的肢体语言道,“这违背了天平的原理了……”

“也许不是,”孙铎说,“若用‘历史’去分析,也许就没有违背天平的原理了……”

心底的痛又被提及,丛兢情智都有些乱了,大脑神经错误地调配全身的血液涌向面部,面额

发烫,红得像高烧的病人。

“唉——”孙铎叹道,“这才建立起来的感情,像玻璃,经不起,一敲就裂,好了,我说过了

,答应帮你了……”

张跃早晨来上班,办公室里小李先到了,他刚在办公桌前坐下,老李和“八爪鱼”也到了。

这钱“八爪鱼”径直奔向自己的座位,按下电脑的开关键,眼睛就又吸在了电脑屏幕上。张

跃很好奇,真想探个究竟,到底有什么会如此吸引这位老女人,可是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了

,生生被体内豁然生出的小巴掌拽了回去:紧睁眼慢开口,祸从口出,不关自己的事不是不

多问吗?低

调,低调,再低调一些吧!他拼命勉励自己,命令自己的耳鼻口喉眼五官处于休眠状态

,可是这五官也不都是自己完全能够控制得了的,想想这五官除了说话可以毫不含糊彻底

地控制外,鼻、耳都是全方位对外开放的,眼还有眼帘属于半开放,也就是你首先无法控制

不闻,再则不嗅,再再则不睹吧。他们的议论就顺着这开放的渠道汇集在张跃的大脑中。

“哎,股神——”小李走到钱“八爪鱼”的身边,看着她的电脑屏幕,“发财了吧?”

“唉呀,还‘股神’呢,” 钱“八爪鱼”的眼睛还是盯着屏幕,“都成了‘股圣(剩)’

了,唉——”

“问君能有几多愁?”老李惨笑着问,又自答道,“恰似满仓中石油——”

老李套用一句古诗道出了钱“八爪鱼”的痛心处。可是,小李仍用不解的目光朝向老李。

张跃耳朵听着,从他们的语气中,他分析出了老李和钱“八爪鱼”都在炒股,都买了中石油

的股票,都亏了,都属于办公室炒股族——梦想着发外财,也难怪,俗语讲:人无外财不富

,马无夜草不肥。到了他们这种五十知天命的年龄,职位或职位的潜在梯层已成定数了,股

票可是个大市场,无定数,还有梯子可攀爬呢。唉——他们总有梯子可爬,可是自己呢?

正在自怨自哀自怜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像集结号,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张跃,他忙低

头去看,一个陌生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烁,他立刻按断手机拒绝键,推断准是什么“香港

六合彩”之类的电话,最近经常受到这类电话的骚扰。张跃歉意地向他们笑笑,虽然没有语

言,那笑却说出了别介啊,无心耽误大家发财赚钱了。随着笑容的消失,一时绷紧的神经

松弛下来。张跃盯着自己桌前还没打开的电脑屏幕,仿佛看到自己从前办公室里,就自己一

人,随意得很呢,可是现在,一个手机铃声同时有八只耳朵来听,其中必定有六只被迫兼职

特工——监听。突然,手机铃声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张跃按下接通键。

“你好!”张跃压低声音问,“请问哪位?”

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与此同时,张跃的手机像忽然间生出了鱼鳞,在手心的汗水中游

泳般差点滑落,他瞄了一眼那六只耳朵,发现六只眼睛正忙自己的事,于是他快速走出办公

室。

“你总是跟我说秘密,到底什么秘密?”张跃换了个耳朵听手机,同时换了只手拿着,那才

下岗的手就在衣襟处摩擦着,横的竖的斜的污渍油画般着色衣襟,“好吧,晚上,我准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