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孙铎看着她,舌头像根铁条,当他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到张跃的身上
的时候,舌头就变成弹簧了,“处长,这是您的机票,后天早上的飞机。”
说着,他把机票放到张跃的办公桌上,立刻转身向门外走,虽然他似乎没有再正眼瞧一瞧丛
兢,可张跃分明感受得到她已经完全被拥入孙铎的余光里。丛兢没有任何言语,不自觉
地上下牙齿紧密接触,只觉得眼前忽然迷蒙,心口闷得似乎无法喘气,她努力做了一个深呼
吸,随着孙铎离开房间的关门声一口气也舒出了体外。
“后天你到哪里?”丛兢瞬间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走近张跃的办公桌前,拿起了那张飞机票
,仿佛在审视着学生的考卷,万分认真而仔细。
“去雪域考察,”张跃凄苦地笑了笑,“这本该他去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
…”
“本该他去?”丛兢的目光飞扬,疑惑地望着张跃,“什么意思?”
“是啊,”张跃感慨道,“他一直都在和我竞争,竞争女人,竞争位子,现在他成功了,就
要替代我了,可是就在我即将离开的最后时刻也不放过折磨我……”
“怎么会是这样?”丛兢半信半疑又尽力压抑着自己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不要再提了吧!孙铎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你了解他!”张跃只觉得心底迅速升腾起一股无形的东西,堵在胸口就要冲出这有
限的空间了,“那你去改嫁他吧,他把我搞掉了,替代我了,也替我做你的丈夫吧,多么好
的事情啊,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你不恨他了?现在反倒帮他说话呢!”
“你——”丛兢眉宇间迅速聚拢几座山峰,她转过身去,声音颤抖着说,“我不跟你争,我
觉得你现在的心态有问题……”
她声音哽咽,紧咬下唇,硬是把泪水憋回去了。
“我看你底气这么足,”丛兢从椅子上拎起手包来,边向门口走边冷笑着说,“没什么问题
,我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丛兢的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那清脆的声音仿佛音符从高到低地滑过,而每一个音符仿
佛都踏在张跃的心上,随着那声音的远去,心也似乎停止了跳动般,他颓然地再次陷入椅子
的深处。
丛兢出了张跃的办公室,满腹的委屈,心底在咒骂这个丈夫真不识好歹,把人家的关心当成
驴肝肺,真是枉了自己的一片真情。她一步一步地向大楼的电梯走去,却总觉得后面似乎有
双眼睛在把她GPS定位,到了电梯处,她猛回头,却见走廊里空空荡荡,没有丈夫张跃的身
影,心底也被这空荡感染得有些失落——看来丈夫真的是遇到麻烦了。
丛兢一步跨入电梯,与此同时,另外一座刚刚升上来的电梯里走出了个女人,黑色的风衣、
黑色的墨镜,四周巡视了一番后,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步履缓缓地向张跃的办公室走
去……
丛兢独自一人站在电梯里,没有另外任何人,真是见鬼了,这么个厅级单位竟然没有人出来
活动,大概官员们都出去考察或者检查工作去了。正寻思着,电梯就到了一楼,门开了。
分开的两扇门中间出现了一个男人,不偏不倚地站在中间,一时间,她竟然不知所措,而那
个男人却进入电梯里,在她身边,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她明显地闻到他喘息的声音,头上微
微的汗也在蒸发着,弥漫四周。他回手按了电梯的最高层按钮。
“你——”此时的丛兢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冷冷地说道,“我要出去!”
“对不起,”孙铎饱含歉意地说,“我没别的意思,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了,我只想多看你
一眼……”
丛兢的手指按了电梯的楼层指示灯一层,可是,电梯还是向上运行着。
“这光天化日之下,”丛兢愤然道,“难道你还想像当年吗?”
“不,不!”孙铎连连解释着说,“你别误会,你看这电梯里装着探头呢,监视着呢……”
丛兢抬头望望,果真头顶角落里有个电子眼。
电梯里竟然没有声音了,而孙铎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丛兢,他不仅仅是从上到下地扫描,那
眼神似乎长出无形的双手正在一层一层地剥离丛兢的遮羞衣服。
“你还是那么美,”孙铎感慨道,“气质不减当年,还是那么令人迷醉,我这一生真是不幸
啊……”
相信绝大多数的中年女人听到男人如此的赞赏即使脸上佯装严肃,内心也会心花怒放的。可
是,在丛兢的心里却是由愤怒转为同情,甚至还掺杂着一丝的怜悯。她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
,但她无言,把目光聚焦在显示楼层的电子屏幕上,心底那痛伸出了小手攥着她的精神,令她
至今仍无?从容面对他。
电梯终于又回到了一层,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丛兢似乎走过了二十年的生活之路,而孙铎
却责怪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为什么这么真理!他目送着这个令他魂牵梦萦二十多年的女人就这
样消失在窗外的阳光下,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一生还会有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