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丛兢驾车赶到儿子的中学,一到学校的门口就被这里壮观的情景所镇住了。但见
校园里汽车排横队、摩托车列纵队,人在车中间穿梭,如早晨菜市场一样热闹,只是缺少
了那里的吆喝换以文明的讲话,这可真是校园里少有的热闹。丛兢一看这场面就知道是全校
在开家长会,现在的孩子大都是独生子女,而每一个学生至少有一个家长来参加会议,有的
是父母双双而至,有的不止双
亲,还有婆婆、公公、外公、外婆……学校里人口剧增了几倍。这孩子可是命根,是希望,
是家中的小太阳,单位的会议可以不参加,可这家长会,孩子的老师的通知可比单位领导的
命令威力大,准一叫一个到,不信你调查调查。
儿子张顺攀看到了丛兢,他迎向自己的母亲,见到母亲第一句话就说:
“妈,我这一次可真险啊,第一的宝座险些被单楠楠拿下!”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真害怕
啊……”
“哦,”丛兢心疼地抚摸儿子的头,“可真苦了你啊!哪一位是你的竞争对手,能告诉妈妈
吗?”
“喏,就那个,穿淡蓝色连衣裙的那个。”张顺攀转过头,手指在胸前含蓄地伸出暗指。
丛兢微微一笑,领会了儿子的行为,她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那个身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少女似
乎也在向她这边张望着。就在这一瞬间,丛兢猛然觉得这张面孔好似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
想不起来。
“妈!”张顺攀叫了一声,“瞧你,都快看呆了,会被人家发觉的!”
丛兢一惊,把目光转向儿子,在儿子面前微弱的失态有点让她窘,她笑笑掩饰着自己,可眼
角的余光还在辐射着那女孩,记忆的空间里还是寻不到她的位置。
“妈,”儿子又给丛兢指指一个女人,“她就是我们的英语老师,单楠楠的母亲,是从美国
回来的,英语特棒,你说怪不怪,她女儿和我是对手,可她对我却非常的好!”
“是吗?”丛兢应和着儿子,“她可真是一位好老师啊……”
“妈,走,”儿子高兴地说,“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她——”
丛兢随着儿子向他的班级走去。在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正在那里迎接家长们进入教室。丛
兢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描了一遍,感知她和自己年龄相仿,只是那张脸的眼角处如饱经风霜
的茄子,局部的缩水显得有些疲惫,纹路不知道是爱笑的原因还是泪水长流的杰作。
“单老师,”儿子兴奋地说,“这是我妈妈——”
单莲娜凛然回身,那脸上的吃惊不亚于听到太平洋的海啸迎面而至。丛兢看到了海啸骤然升
出又闪电般自灭的全过程。
“您好!”单莲娜很快恢复了常态,面带笑容,“欢迎,欢迎!丛博士,顺攀的座位在那边
,您请!”
丛兢以微笑回报单莲娜的客气,向儿子的座位走去,坐在儿子的位置上,暗自思索着:这单
老师叫自己的儿子叫得可真亲切,但她总觉得这单老师怪怪的,又责怪自己也许太敏感了,
儿子成绩好,当然老师对他就好了。她稍稍侧身,回头看看,学生的位置已经快被家长们坐
满了,耳边传来小声的议论:
“你知道那个张顺攀吗?”
“知道啊,他的座位在那里……”
“那一定是他母亲了?”
“我想应该是,你看人家那孩子是怎么培养的,年年总是考第一……”
“听我儿子说,张顺攀的母亲是博士呢……”
“有这样的母亲教孩子当然行了,唉,我们可不是博士、教授……”
…………
丛兢不露声色,像一个烧开水的不锈钢壶,外面不露痕迹,其实里面已经沸腾了,她稍稍伸
展了一下课桌下的腿脚,缓释了一下心情,看到单莲娜已经走上讲台,家长会开始了。
“这一次的中期考试,总的来说还不错,”单莲娜说,“但是,我们知道,学生的成绩总有
高低的,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
丛兢感到这教室里静悄悄的,相信远离尘嚣的月球上可能都没这么安静,个个家长不管你是
厅长还是教授,在孩子的老师面前统统都变成了一个小学生,相信公事开会都没有这么认真
地听讲过。
“对于成绩不理想的学生,”单老师继续说着,“请家长们配合我们把学生的成绩想办法提高上
去,同时更应当多注意孩子的情绪,这很重要……对于那些成绩好的学生的家长,也不是就
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到这话,丛兢把自己整个的身心都聚焦在这位单老师的身上。
“我们对这些好学生,”单老师说话的同时,还真的瞥了一眼丛兢,那瞬间的目光对碰,单
莲娜似乎不抵丛兢的目光的能量,她很快把目光调向别处,略?的停顿后,继续说,“成
绩好的学生,我们也应当注意他们的心态,有的学生成绩特别好,可是却非常害怕考试,这
种心理并不卫生,值得我们家长注意了……”
丛兢惊讶,这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的,自己的儿子就多次流露出害怕考试的心态。此时,
手机电话铃声不经意地响起来,引得众人目光的焦点转移到她这里。她立刻按断了手机铃声
,歉意地向周围人笑笑,同时,把手机设置成振动状态,可是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还是顽固
地叫着,她硬是没接。此时,一条短信息出现了,她仔细瞧瞧,立时紧张起来,只见那信息
写着:张处长不慎跌落,差点与雪崩共存,现住在医院里——孙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