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经营忙竞争(1)

那座银白色的十层高的办公楼越来越近了,而张跃的脚上好似穿着钉子鞋的运动员,没

有跑起来的时候,鞋下的钉子就成了走路的障碍了,他只觉得脚似乎被光滑的水磨石地面吸

着,举步维艰。眼角的余光中,那淡绿色的窗格似乎印着无数张惨绿色的脸,有无数双黑黝

黝的眼睛躲在暗处在窥视着他,特别是那第八层,那些窗格的脸就更是极其的特别,在众多

的面孔中一个女人的脸——那张温柔中暗藏肃杀的脸,在天空中无限放大……

“这样一个女人的喜怒哀乐竟会决定着一个大男人的命运和前途!可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

呢?她为何如此手下无情?”

手掌心里好像多了些什么,脚步也似乎不呈直线了,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内心的慌

乱致使他不自觉地抬起头,平滑晶莹的玻璃在日光反射出的光芒中吞噬了大楼的一半,心底

忽然生出一阵暗喜:若是阳光真把那一半钢筋混凝土都吸了去该多好啊……但他很清楚,那

玻璃里面的人是不会受到阳光的干扰的!于是,他告诫自己:要稳住,要让他们觉得他对这

一切都无所谓,更要让他们觉得他大丈夫能屈能伸,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他就这样竭尽全力掩饰内心的悲哀,拼着命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一步一步进入办公楼里

。他的办公室在五层,每日他都乘电梯。可是,今天,他再没有勇气把自己放置在那个有限

的空间里,他不愿见到任何人,也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诉说。他始终认为这本来就是一个

竞争的社会,胜者王侯败者寇,优胜劣汰是一种自然法则,而他如今就是一个失败者。他

走到楼梯间,幸好大楼门厅到楼梯处没有一个人让他遇到。他就这样数着自己的脚步,一阶

一阶地向上走着,脚步沉重而缓慢。然而,在四层楼梯的拐弯处,一双布满灰尘的皮鞋挡住

了他的去路,他猛抬头,一个男人立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两个男人彼此对望,惊愕在楼道的相遇,转瞬间,那种违背常规的表情让彼此心照不宣。

“赵……处长——”张跃拍拍那个男人的肩膀,“唉,我们是难兄难弟啊……”

“不,”赵处长低声地说“我比你惨得多……”

赵处长说话的同时,眼神缥缈,目光似乎无法聚拢凝焦,晨风中凌乱的头发似乎还没有理顺

,张跃心底掠过一股冷。此时,一连串踏着节奏的脚步声毫不客气地挤进耳道。两个男人不

约而同地迎接那声音,却见另一个男人仿佛一股飓风铺天盖地地向张跃袭来……

“张处长,”他说,“您好!”

赵处长一声未吭,转身离去。

“哦,对不起,”这个男人说,“打扰你们了,刚好我这里有点急事,回头我再向您汇报…

…”

张跃没有任何回答,耳边是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弹着地面离他们远去。

处长!其实自己只不过是个副处长!汇报?谁向谁汇报?张跃冷笑了一下,抬起脚步。

他出了楼梯,不得不走在走廊的过道里,因为他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他越过一间一间敞

开着门的办公室,这些个办公室里的人都是他的属下,平日里,他随意差遣,是何等盛气

凌人,在他的眼里他们都是庸才,有的甚至连庸才都不是!他时常心里默念,也应当感激造

物主造出这等人来衬托自己这样的智慧与灵气,可如今……他的余光中,在一间办公室里他

的助理小郑——他的心腹,他把他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培养成一个颇有成绩的职场红人——此时

,他正和其他的同事说说笑笑,好像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那房间里立时鸦雀无声了。

当张跃越过那扇开着的门后,笑声又飘荡出来……而那个郑助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见到他立

刻就尾随而来!他继续向前走,眼角余光中陆续闯进不少惊愕诧异的目光,那目光在穿透他

的身体,最让他感到浑身痛苦的是那些不屑而又幸灾乐祸的嘲笑的面孔,让他有种撕裂的痛

!本来不到二十米的走廊,却好似有二十万光年的路程,他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终于到了办公室,这个副处长办公室。他习惯性地瞄了一眼那个镶着金色的门牌,曾经多少

次他都在努力筹划着把那个“副”字去掉,然而,现在,即将抹掉的不仅仅是这个“副”字

,还有后边那两个字。

在这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办公室里,摆设着一个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书架和一盆富贵竹,

还有一个茶桌,茶桌上是一套天然木雕的茶具,特别的是办公桌上放置着一头玻璃雕刻的老

虎。书架上摆着的书有各种世界名著,张跃有个嗜好就是喜欢买书,然后放在这里“束之

高阁”。这些书他从没有好好看过,摆在这里是给?人看的,这代表主人的文化素养;富贵

竹当然代表高贵,告诉到这个办公室来的人,这儿的主人高贵;这茶具代表着品位,主人不是

一个平庸的人;而这个办公桌上的老虎,就好似“惊堂木”,明示着威严!此刻的他半躺进办

公桌后的椅子上,无限的哀伤涌上心头,他即将和他精心设计的这一切说“再见”。

可是,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不是自己亲手缔

造,可是自己却即将离开这里,而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来代替他的位置的人正是口口声声

唤他“处长”的那个楼道里遇到的人——孙铎!

“砰、砰、砰——”

有人敲门,他像往常一样随意地说:“进来!”

进来的人正是孙铎。

“处长,”他还是从前那种毕恭毕敬的语气,“厅里组织中层领导干部去雪域考察,请把您的身

份证号码告诉我,好集体订飞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