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温柔的面色比桌子上的酱油颜色淡不了多少,丛兢也无语,小玲嗔怪地看了田阿胜
一眼。
“你看看,”徐戊宝道,“我这个兄弟呀,轻易不开口的,但一张口准能熏死个蚊子,他是
那种到和尚庙推销梳子,到尼姑庵去推销避孕套的主儿,您就别介意了,再说我们自古以来
对知识女性都称呼其‘先生’、‘兄弟’啦以示尊敬!来,我来陪这杯酒!”
张跃带头举起了杯,丛兢也跟着举起了杯,温柔的面色终于从酱油转化为餐桌上的螃蟹,
她也举起了酒杯。
“男士,”温柔对着田阿胜道,“在女人面前要有风度!说错话了,罚酒一杯!”
田阿胜依旧是那种弥勒佛似的笑,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说道:“我保证有风度,
若再犯错的话,我这‘田’姓就倒着写!”
如此信誓旦旦,拿自己的老祖宗开涮,在座女眷吓得瞠目结舌,没几秒钟,一桌子的人都大
笑不止,倒是那小玲懵懵懂懂地看着大家,显得那么无辜。
张跃忍不住直接告诉小玲:那“田”字不止倒着写,就是旋转着写都是一样的!
菜一道一道地上来了,大家进入酒席正常吃态,老同学相见话自然很多的。
“徐老兄,”张跃酒过三巡,心底那点悲哀也似乎被酒精麻醉了三分,他不再刻意掩饰自己
仕途上的挫折,他说道,“这人在社会上混,还真难啊,你得处处小心翼翼的,不能张扬,
要有良好的内敛功力的……”
“是不要张扬的,”温柔接口道,“你没看到那办公室年底选先进,总是最老实的那一个人
是先进,有本事有能力遭人妒忌,民主选举,匿名画钩(打对号),会干活又会说的人得不
到先进——众人讨厌的。”
“我倒是觉得,”丛兢道,“在工作场所最好与人交谈,不谈论身边的人。可我就发现我的
同事两个人在一起时批评第三个人,三个人在一起批评第四个人,四个人在一起批评第五个
人,所有人在一起批评领导不好……”
“对对,”徐戊宝紧跟着丛兢的话后说道,“看来这办企业和机关单位差不多的,我就认为
人和人交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距离产生美,近了,连汗毛孔的沉渣都瞧得清楚了——弱点
暴露出来了……我一向与文人谈生意与政治,与生意人和政客谈文化的,譬如佛教,凡人了
解少因此闻经听讼会迷离眩晕,自然感到高深莫测。”
“佛教,”张跃接口道,“我还真理解了佛教呢!”
众人都在等待着张跃的下文,丛兢的心似乎已经蹦到了餐桌上。她的脚在桌下踢了张跃的腿
一下,那疼痛顺着神经反馈给大脑激活了他某个方面的意识。
“我是说,”张跃道,“有一天,我想出家,于是就去了和尚庙考察,待了半天,我就回来
了……”
“那旁边有尼姑庵吗?”徐戊宝笑着打趣问道。
“有啊,”张跃一本正经地说,“我回来不只因为这个啊!”
“那为何?”徐戊宝问。
“告诉你吧,是位置!”张跃把他最精辟的人生感悟公布于众,“无论尼姑庵还是和尚庙都
有职位划分的,什么主持啦、烧香的做饭的管经书的……等级划分得清楚呢!所以凡是人,
无论何处都需攀登自己搭建的‘心梯’!登上去也好,摔下来也罢,人这一生都不得不扒在
那狭窄的梯子向上爬,而且越向上越窄,你的身边也许会有许多人挤着你,偶尔有个空隙,
你就必须跻身进去,否则就必定有人挤进去,没有谁会给你留位置,因此,就得靠自己的努
力。也许你本无心伤害别人,但你的存在本身就对他人是一种伤害,同时你的存在也衬托他
人的成就,每个人大都如此吧……”
“老兄,”徐戊宝问,“你最近是否有什么挫折啊?我没此等困惑,但我能理解这此中的无
奈……”
“如此说来我这人生的总结并不完整。”张跃说着,一口酒下肚,他又说,“难道你就没有
困惑和焦虑吗?那你就不是人——是圣人呐!”
“七情六欲我一样都不少啊,”徐戊宝笑道,“凡人之躯有凡人之欲,我不过有圣人之思而
已,哈哈!吹牛了!”
“那我问你,”张跃不服气地说,“你的企业市场做得好,就在社会中有一定的位置,你就
在为这个努力着,而市场是有限的,你与他企无关,但你的存在也许就妨碍了别人,别人就
会跟你竞争嘛——”
“那是啊,”徐戊宝承认道,“我做多少年企业就争了多少年,可我的理解和体会没你那么
强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