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正的美?美有不同的层次。
生物的两个基本要求,第一是求自己的生存,第二是求种族的延续。无论植物、动物,包括人在内,最基本也是最实际的问题,就是如何生存下去,其次才是如何让种族延续下去,所谓“食色,性也”:食,是为自己的生存;色,则是种族的延续。
动植物为满足这两大基本欲望,于是用各种颜色、姿态使自己美丽,为的是适应生存。花,用漂亮的颜色招蜂引蝶以传播花粉,绿叶则有光合作用,结实的果子在让鸟儿啄食之后,再散布种子,这是生命的延续。
至于我们人类呢,不只具有上述基本要求,并还提升至“爱美”,因为是形而上的,所以发展成文化和文明,而文化与文明的最大力量就是美化人生。这是美的境界的提高,也是人之异于禽兽的一点。
谈到“美化”,又可以分成很多层次。
第1,是仪容的美
有人爱谈道德,不敢提“美”,一提到美,似乎就觉得这玩意儿离经叛道;避免谈如何美化仪容,是因为他们认为,外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涵。殊不知,内涵是需要时间的,但我们看人,第一眼看的就是外表,尽管艺术家们个个不修边幅,故作名士派,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艺术家,都学得来他们的洒脱不羁。
俗话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天生丽质的人并不多。众所周知,明星们若不打扮,真是判若两人,又有人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有人会问:“佛”的道德如此之高,如此之富有内在美,为什么还要金装点缀呢?可见,连道德高尚的佛,也是重衣冠的。
所谓“目有同好也!”几乎每个做太太的都有这样的经验:和先生并肩走在街上,迎面来了位姿色动人的美女,先生看得张口结舌,看得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太太们看在眼里,忍不住火冒三丈,醋劲大发。每当有朋友向我抱怨这种事时,我就安慰她:这不过是一时之间“物我两忘”的忘神而已,反正擦肩过后,就再也看不到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欣赏美女,就像欣赏花一样,我们忍不住对上天造物之妙,感到欢喜和赞叹。
《论语》有个故事,说孔子到了卫国,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很美,但名声不好。有一次,孔子、卫灵公和南子三人出游,孔子原以为卫灵公会和他同坐一车,未料,卫灵公竟和他的美丽夫人同车,孔子因此大为不悦,为卫灵公之薄于德而厚于色,大叹:“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南子对孔子产生好奇心,想见见这位老夫子,因此而有“子见南子”之事。可见,孔子也是不能抗拒美色的,子路为此大不高兴,且有责备孔子之意,认为孔子有如此高的道德,却仍禁不住美色的诱惑而兴起见美人的念头。当时,子路的脸拉得有多长,是可以想象的。对此,孔子亦有辩解,林语堂将之译为英文,译得很好,他说:“孔子答道,假若我有不好的居心,让上天罚我,让上天罚我。”
没有人不好美的,而美化容貌,也有一定的步骤,那就是,第一,要做到“清洁”。试想,西施虽是个美人,但如果她身上有臭味,那大家不都掩鼻而疾走吗?女人的头发,尤其要注意,几天不洗,就有臭味了。第二是“整齐”:一个人若蓬头散发,或脚穿脏破的鞋子,总令人不悦,头脚的整齐,相当重要。第三是“调和”:首先,我们应该要了解自己的长短处,所谓“美化”,是为遮盖我们的短处,彰显我们的长处,切忌盲目追求时髦。如果一个人有一双漂亮的腿,那么,她穿迷你裙,相信更可以显出身长玉立。假使腿不美,可千万别穿迷你裙。还有,脸形和发式不合,也不好。《论语》中曾有孔子与子贡的对话,大意是,孔子将“素以为绚兮”解说为“先素事而后绘”,用白话来解释的话,就是:“先打了粉底霜后,再画彩色。”你说,妙不妙?把脸洗干净后,扑上粉,然后再上颜色,的确是每一个小姐太太都知道的化妆程序。可是,身为女性,只知道美丽的容貌和衣装是不够的;如果不懂得“礼仪”,那么反而会把“美”整个破坏掉!所谓“礼仪”,也就是“合宜”:合,是合理,宜,是事宜,这其中其实并没有太多道德学问。
有一回,搭乘电梯,门一开,我看到一对情侣,男的是潇洒挺拔,女的是娇丽动人,我心里正暗叹“好一对璧人”的当儿,却见他们动作粗鲁地抢快冲进电梯,害得我差点挤不出来,那举止,真是把他们天然美化的形象,在刹那间,整个丑化了!我叹道:“好可惜
啊!”心里直觉他们真是“暴殄天物”!
所以,一个人不仅要美容,还要美仪。
我们中华民族原是礼仪之邦,可是,我痛心地告诉大家,我们现在是最不懂礼仪的民族。你们看:马路上,车子横冲直撞;坐在车内,看到老弱妇孺也不会让座。东方的礼仪失去了,西方的礼仪又不见得有,真变成一个无礼的国家。
我们现在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小姐们的服饰装扮真可说走在时代尖端,甚至和欧美国家不相上下。服装方面,固然没有话说,但很遗憾的是,我们在礼仪方面,并没有美化。这一点,是值得我们反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