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半工半读圆舞曲(2)

在激光灯、人造烟的氛围中,疯狂的“迪斯科”,柔美的“波浪三”,酒醉的“探戈”,构成一片起伏飘荡的太虚幻境。

舞池里,红男绿女摩肩接踵,旋来转去,喁喁私语;包厢里,啤酒泡沫与八爪鱼、荷兰豆、各式瓜果散落在一块,瑟瑟的小蜡头烛影摇红。

人初到这样的环境,总有种一会儿飞升,一会儿下降,介于真实与虚幻的感觉。

那时候,卡拉OK还不怎么流行,到歌舞厅听歌是一种流行享受。

有人说:“没看过沙头角和歌舞厅,不算到过深圳。”又有人说:“不想吃,不想喝,只想到歌舞厅听听歌。”可见其吸引力之强。

歌舞厅、夜总会那耀眼夺目的霓虹灯,那络绎不绝的人流,那温馨醉人的浪漫气氛,为深圳的夜生活增添了缤纷的色彩。

但飘闪着流水灯、旋转灯、霓虹灯,迷梦似的歌舞厅、夜总会,总有一些浓装艳抹的吧女坐在门前等待来客。

有一次安子与阿珍陪她男朋友去香蜜湖夜总会玩,同行的还有4个男人。

刚刚在一间包厢坐定,便有十几位腰肢轻摆、甜笑荡漾的吧女赶过来,示威似地坐在那4个男人中间。

4个男人各自挑选了一个吧女,一会儿工夫,她们个个在那里喷云吐雾,和男人们一起柔声款语、勾肩搭背。

在如丝的音乐、昏暗的灯光中,男人都喝了点洋酒,于是与这些吧女手挽手,顺着脖颈下滑,然后竟拥抱、亲吻起来,口里喃喃地说些亲呀、爱呀、小甜心之类的词儿。

安子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来这儿的男人是“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用他们的话来说是“消费爱情”。

而那些吧女,却极力去迎合他们,混迹人生,零售自己的青春。

深圳,有着太多金色的诱惑,飞鸟翅膀一样多的机遇,也有着“阳光下的罪恶”。

在那样的环境,似乎物质欲望张开着血盆大口,横行无忌。

这样的地方不属于安子。

那不是打工妹进的,那里的气氛与打工妹的身份格格不入。

安子还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中,继续尽心尽职地当服务员。

她努力适应新的角色,把“024(安子的工作牌号码)微笑”做成了宾馆的品牌。

有一拨来自上海的顾客联名写了一封感谢信寄到经理室,对安子的热情服务表示感谢。

这事在这家宾馆可是头一遭。

其实,这在安子看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一个从流水线上走过来的人,还有什么苦吃不了,什么环境不能适应呢?希望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希望18岁,本该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年龄,然而安子却过早地体味到了生存的艰难,生活的艰辛。

安子常常不自觉地把宾馆良好的工作环境、生活环境及待遇同以前她工作过的电子厂相比较,两者真有种天壤之别。

对于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安子十分的珍惜。

1985年春节,宾馆大多数员工都请假回家,安子和表姐却主动要求留下值班。

业余时间,安子开始翻阅梅姐送给她的文学作品和一些杂志。

并开始写起日记来。

慢慢地,安子读书读出了感觉,那些美妙的感觉不时撞击着她敏感的心。

于是,当工友们三三两两坐成一堆侃大山、玩扑克游戏的时候,安子静悄悄地坐在宿舍一角,把心中汹涌澎湃的激情倾泻到稿纸上,成了一行一行的诗。

那时的安子依然没有勇气没有胆量,更不敢狂妄自大要成为作家或诗人,也拿不准自己写的东西算不算诗,写完了也不张扬,偷偷藏在枕头下。

楼面部长要调到总公司去,姓谢的经理说新的部长要从服务员当中挑选。

安子认为,这个部长职位非自己莫属。

安子自认自己是干得最好的。

谢经理在叫安子,安子心里忐忑不安,莫非真要提拔自己当部长了?喜悦之情不禁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