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举手投降?不,并不是因为爱面子,就算是此刻,她也没打算把自己彻底交出。
她默不作声,他也不出言催促,两人在电话一端数着对方的呼吸,似乎都陷入了睡眠。
“快过新年了。”还是他打破了沉寂,“假期你打算做什么?”
她翻了个身,声音慵懒:“不知道,吃吃睡睡吧。”
“跟我一起?”他笑,简桢几乎可以想象得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可以啊。”此刻难道还装处女不成。一个情人,最大的意义,就是在公众假期可以用来作伴,其他时候,倒不显得有那么重要。
“哦?”他没想到她答应得那么痛快,“那来上海好不好?可以住在我家里,或者,你更喜欢酒店?”他的声音里有不可抑制的笑意。
简桢的脸有些发烫,“我不去上海,我不送货上门的。”她说。
他骇笑:“你还真是有性格。那换我送货上门好了,我去北京找你?我可以去住酒店。”
“不好,这样对你也不公平。”简桢说,其实,她是不想跟他在北京见面,她想远离周围的一切,尤其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许那会帮她忘记她是谁。
“我们取个北京上海中间的地方好了。”简桢提议,“等我拿地图看一下。”她地理知识很差。
Tim这次彻底笑出声来,她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对手,跟她在一起,不会觉得闷。
“不用拿了,我是活地图。”Tim说,“我们中间的地方是徐州或者蚌埠,你确定想去这些地方?”
简桢不想去江苏,感觉离父母太近了:“山东吧。”
“那去青岛好不好?那里我比较熟。”Tim提议。
简桢没去过,但是至少知道是个很美丽的城市,“就那里吧。”
两个人像要一起春游的小朋友一样,商量起了细节。
说到最后,彼此心情慢慢都有了变化,简桢不由得绽开了愉快的笑容,这是个正确的决定。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期待一件事,如此开心了。
“那好吧,我们青岛见。”Tim说,这个电话已经打了太久,彼此心里都有些恋恋的意味。是的,他已经告诉她,他的名字叫叶天,去酒店前台报他的名字即可。简桢可笑地说:“叶天,你好,我是简桢。嗯,简单的简,木字旁的桢,不不不,不是榛子的榛,右边是忠贞的贞。”也许见了面,她会告诉他,那个字,是刚木的意思,妈妈给她这个名字,是希望她做一个有用的人,还有,坚强。
准备行装的时候,她颇有些踌躇。
抛却舒适的运动款,改穿蕾丝内衣,会不会显得过于用力?是穿得暖还是穿得美,这是个问题。
因为这次旅行,比以往的哪次都单纯,大家皮相对皮相,肉体换肉体,铁了心的就是为了享乐。取悦对方,也就是取悦自己。
简桢看着柜子里的衣服,自嘲地笑:“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叶天定的酒店就在海边,是一家花园庭院式的酒店。
进房间以后,简桢先洗了个澡,拿出衣服来挂好,她忽然不像刚才在路上那样想到叶天就感到惴惴不安了。上飞机前他们刚通过电话,那时她还有着对自己的惊讶以及对这趟行程的不确定。但是即使叶天这次不来,简桢也相信自己会在这里度过一个很好的假期。
门铃忽然响了,简桢还是觉得有些紧张,慌忙跳了起来,在镜子里大约看了一下自己,跑去开门。门口却站着行李员。
他把一个旅行包递给简桢:“这是叶先生的行李,他说在1楼的西餐厅等您。”
西餐厅不大,只有不到10张桌子,简桢一眼就看到了叶天。高大英俊的他在房间内格外地引人注目,看到简桢,叶天从桌边站起,微微欠身,笑看着她走过来。他头发剪短了一点,看上去有点孩子气,浅蓝色的马球衬衫,深色的牛仔裤,让他看起来非常挺拔。简桢觉得自己的脚步有点慌乱。
“我私自替我们做主了,先在这里吃晚饭,好吗?我希望你不介意我替咱们安排了今晚的活动。”叶天像是昨天才跟她见过面,很自然地说。
简桢看着菜单,有心想说飞了几百公里跑到这里吃牛扒算怎么回事,可到底还是没把自己这煞风景的话说出口。毕竟狠狠唱了一出“空城计”的人是自己,对方这次温文尔雅只字不提,已经该打高分了,再说不吃牛排,难道两个人对着一盘宫保鸡丁谈情说爱吗?那是要爱到一定程度才能做得出来的事。
而他俩,不过是来合作一个开心假期。
所以她绽开一个微笑:“好啊。”
“我觉得你跟上次有些不一样。”叶天说。
他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同,上次的简桢,是难以捉摸的,甚至有点神经质的,有点点危险而刺激。所以当她明明先下了战书,最终却只留给她一屋子轻飘飘的香水味的时候,叶天疑惑、怫然,而下一秒钟就大笑了出来。没错,那只小猫干得出来。而这次再见,她似乎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像个好脾气的小女人一样坐在那里。他觉得他不会看错人,只是他不知道哪一个简桢,是真的。
简桢笑了一下:“是吗?”听着耳边缭绕的不知名的英文怨曲,一时有点恍惚和走神。
羊排煎得有点过火,简桢一边尽量不动声色地手上使着劲,一边问叶天:“你说对青岛很熟,以前在青岛生活过吗?”
“嗯,有段时间经常来出差。青岛其实不大,可以去的地方也不多,所以没用多长时间我就把这里转遍了。”叶天想了想,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接着说下去,却笑了。
叶天忽然伸过手来,把简桢的盘子跟自己的换过来:“我来帮你切。”把简桢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出言拒绝。
叶天的手势非常灵活,肉剔得很干净,他说:“这里一定很少人点羊排,在冰箱里放太久了,肉有点干。其实点羊排说明你是会吃的人,只是他们做得不够好。”
简桢有点不好意思:“是我手劲太小了,刀叉又用得不好。”
叶天笑了:“不是你劲小,你是没掌握到诀窍,不像我,我是专业的。”
简桢奇怪地问:“难道你还做过厨师?”
叶天抬起眼睛,斜睨简桢,露出调皮的笑容:“我要说了,你该吃不下了。”他坐正敛颜道:“我以前是外科医生。”
简桢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半天合不上。她对专业人士有盲目崇拜,尤其是医生,觉得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了解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问题。她无法把代表权威的白大褂,跟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联系起来。
“你怎么会是医生呢?”简桢喃喃地说。
叶天不欲继续这个话题,把盘子又换回来:“切好了,快吃吧,多吃点肉身上暖和,一会儿带你出去玩。”他呷一口杯里的红酒,“最好你也喝点酒,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