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简桢还在撑着头打电话。
中国驻俄罗斯使馆签证处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她一边拨号,一边刷新着Outlook,看俄罗斯那边有没有新邮件过来。
还是没有人接电话,那边的秘书又发邮件过来了,要求她今天务必解决,不然奇科娃无法如期到北京来参加会议。好像这件事是她的错。
明明在这次全球会议之前一个多月,她就给全球参会的老大和他们的秘书们发了详尽的北京旅行/公务攻略,结果还有两天就要开会的时候俄罗斯分公司的总助忽然发邮件来说,他们老大奇科娃的签证还没有拿到,请北京方面的人帮忙催一下,他们的人就在使馆门外,但是进不去。
简桢有点急了,想了想,在网上查了使馆科技处的电话,勇敢地打了过去。谢天谢地,那边有人接听,简桢抓紧机会一口气把话说完,强调他们是国内一家很大的食品制造商,现在要开全球会议,她作为组织者现在遇到了这样的麻烦,实在束手无策,只好求助于科技处。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简桢的心直跳,知道自己找上门的这个理由很牵强,电话那边的男士,不知道是对祖国亲人的要求格外对待,还是被简桢语气里的焦虑和恳切打动了,略带犹豫地说,那你把申请人名字告诉我,过15分钟再打过来,我去签证处帮你看看。
简桢如释重负,百般感谢之后,一分一秒地算着时间。
“方先生,怎么样?”再次接线的时候,简桢握着话筒的手都有点发抖。那边的声音很恼怒:“我刚才去问了,你们的申请根本就没递进来,现在签证处都不收材料了他们才来,捣什么乱啊?”简桢万没想到等来这么一个结果,又恼火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那边可能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差了些,放缓了语气说:“我劝你别管了,他们这些俄罗斯人最懒了,自己不想办法,老等着别人给出力。”
简桢无语,只能道歉后再致谢,挂了电话。她怎么能不管?现在俄罗斯那边认定这是她的事,她人微言轻,总不能事后拉着人逐个去解释这不是自己的责任。
想了很久,她写了个邮件给奇科娃的助理说清原委,同时抄送给了自己的上司中国总经理杨树森——她需要一个人作旁证,又不能显得太小题大做。把邮件反复看了几遍,觉得措词应该没有问题了,便按了发送。
简桢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打算再等10分钟,俄罗斯那边还没有回信的话她就回家了,反正干等也做不了什么。此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简桢只觉得头疼。
她清了清嗓子:“喂?”
“Jessie,我看到你邮件了,你还没走呢?”是杨树森。
“哦,刚把俄罗斯那事弄完,”简桢疲惫地说,“还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呢。”
“咳,甭管他们,该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着。你赶紧回去吧,明天就要开始来人了,接机的车都安排好了吗?”杨树森也有点儿烦了。
“嗯,好了。”简桢前段时间天天为车的事抓狂,公司所有的车都排了班,派到机场现场调度的是新来的文员Lucy,简桢只盼着她不要出错。没法子,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基本都要在酒店盯着了。
“那行了快走吧,注意安全。”杨树森催她。
杨树森是个待人和气的男人,与简桢是校友,在公司里就对简桢格外关照些。杨树森比简桢高3届,也不同系,上学的时候并不认识,这层关系是杨树森录用了简桢做行政经理之后才跟她说破的,两个人扯来扯去,居然还真扒拉出几个当年大家共同的熟人。可共事两年来,简桢跟杨树森也没有因为这层关系走得更近,说起来这里面原因挺多。
简桢拖着双腿走出办公室,十月夜晚的凉意让她不禁抱住了胳膊。肚里没食,感觉好像格外冷,待回家洗了热水澡,吃过东西,这才恢复了点元气。她靠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换着台,不觉朦胧睡去。
简桢是从自己找不到去酒店的路的噩梦中惊醒的,一看表只有6点多,叹口气,起来了。
简桢挑了件红色的上衣,配米色麻制的裙子,衬出自己的白皮肤、精干短发和纤细身形,她仔细化了个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加油吧。
EPF中国办公室今天气氛与以往不同,虽然这次会议是行政部的事,但是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地穿戴整齐,连精神面貌都比以前好很多。也难怪大家摆出这个架势来,往常年年在美国西岸或者其他欧美旅游胜地召开的EPF全球高层战略会议,有史以来第一次安排在了中国,中国公司成立了还不到三年的时间,也不知道是杨树森给总裁Adams灌了什么迷魂药争取到的。
财务部经理徐迪今天穿了一条黑底白花的连衣裙,身形凹凸有致,正从办公室出来冲咖啡,迎面碰?简桢。徐迪是北方美女,高大丰满又爱穿高跟鞋,气势上十分迫人,她打量着苗条俏丽如女学生般的简桢说:“穿这么美?还没到正日子呢。”
简桢心里冷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小人物哪有什么正日子,正日子是老大们的吧。”也不等她回话,转身进了办公室。
助理吕莹过来跟简桢汇报:“参会人员的礼品袋一会儿我让Lucy和刘师傅送到酒店前台,回头他们就去机场了。”
简桢点头:“好,知道了,我过会儿去酒店,你把办公室的事盯好就行了。”
打开电脑先看邮件,照例又是十几二十封未读邮件,一个全球化的企业,屁大点事也要全球通知一遍,简桢跳过那些发往worldwide的信,先看俄罗斯的邮件。
她惊异地看到,奇科娃将如期前往中国,因为他们在莫斯科找到了一个公司,可以让奇科娃在没有签证的情况下上飞机,然后在北京接她入境。
“偷渡?”这是简桢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