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桢的目光不由得跟着他,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敞着领口,着一条深灰色长裤,背影是个很漂亮的V字,看得出一定是经常健身的那种。
冷不防那人忽然回过头来,简桢来不及收回目光,被闹了个大红脸.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像是说:“Got you。”
简桢一个上午都被那个笑容弄得精神恍惚,午餐也没吃进去多少。午饭前Wilson赶到了,他的感冒还很严重,经过长途旅行,人也有些虚弱。简桢让酒店为他熬了鸡汤,Wilson感谢地说真是太有心了。简桢说,你要是不怕疼的话,我们中国有种治疗叫刮痧,对付感冒很见效。给他形容了一下,Wilson其实并不是太明白,但还是慨然说:“我都听你的。”
当天晚餐安排在酒店外吃,不知道是菜点得不合适还是太多了,最后剩了很多,Fay善意地提醒简桢是不是应该叫人打包。这件事让简桢心里觉得颇为懊恼。
第二天一上班,简桢先给吕莹打电话布置工作:“找我的电话你过滤一下,有几个vendor要发报价过来,你就替我先支应着吧,其余人让他们打我手机。”吕莹兼任前台,所有的电话都是先到她那里的。“另外,有个要紧事。”简桢嘱咐,“晚上订餐的那家帮我取消。帮我在东三环沿线交通方便的地方找个饺子馆,要环境好有包间,最好有英文菜单,没有英文菜单也要有带照片那种菜单的。”吕莹是简桢一手带出来的,不用多话,自去执行了。
简桢又打给许永纯:“今天Lucy来了吗?我准了她今天倒休,没顾得上跟你说。”“她打电话告诉我了。”许永纯倒不关心这些,“怎么样啊,昨天会开的?”简桢没精打采地说:“能怎么样,我就是一看门的,蹲守在门口,随时等待召唤呗。”许永纯逗她:“呦,那不成小狗了?”“去你的,少拿我开涮。”简桢也笑了。
今天她换了浅蓝色的短袖羊绒衫和灰色的宽腿西裤,为了不再被错认为大堂经理。现在正是酒店销售旺季,这一层的会议室都是满的,闲时她也四处溜达一下,并没有看到有辉瑞制药的会议,不过酒店的服务员说2、3、4楼都有会议室,并不只是在这一层。
晚上这顿饭吃得不错,简桢暗自庆幸临时改了计划。原来总怕显得太简省,现在看来,虽然已经尽量选了清淡的菜来点,中国菜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点油腻了。这会儿,让他们喝点小酒,吃点饺子,按自己的心意选点凉菜,大家都很高兴。
回来的路上,Adams并没有坐杨树森的车走,而是跟大家一起上了大巴。简桢一向最后上车,独自坐在第一排,车刚刚开动,Adams就说:“我要坐在Jessie的旁边,让她给我做向导。”
于是简桢只好打起精神,一路胡乱指着些标志性的建筑物跟Adams介绍那都是些什么地方。忽然他打断她,指着三环边一栋高楼说:“Jessie,这样的一套两个卧室的房子,在北京要卖多少钱?”简桢一时有点说不上来,她的房子买得早,不过因为是精装修,要一万多一平米,现在早已经涨了50%有余。Adams指的这个房子位置更好,但是看不出档次来,她估量着说:“这样一套房子怎么样也要150万了现在,还是没装修过的。”Adams想了想说:“那不是要超过20万美元?中国的房子真是不便宜啊。”“是啊。”简桢随口说,“房价这么贵,Adams给我们涨工资吧?”周围的人都笑了。
Adams乐不可支地说:“我会的我会的,亲爱的,要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马上就给你们涨。”
这种大型集体晚餐,都安排在了会议的前3天,于是简桢也就连着3天晚上没有吃好睡好,她后怕地想:幸亏当初没自不量力地安排天天晚上出去吃,不然非折腾吐血了不可。
结果星期三那天下午开完会,Helen过来找简桢,问她:“Jessie,晚上我们所有的女生想一起出去吃饭,你跟我们一起吧?”
“好啊。”简桢笑着说,其实她特别想晚上回家一趟,或者随便去哪儿一个人待会儿,酒店里又热又乱,她心里有点烦躁。
“我们去哪儿啊?”简桢问Helen。
Helen说:“我们想吃泰国菜,你有没有好的推荐?”简桢立刻建议了一家,又打电话确认好座位,于是大家约好了6∶30在大堂见面。
6∶15,她就到大堂等着了,还没有人下来,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对着门口发呆。
旁边的Centro酒廊开始迎来晚上的第一批客人,刚刚下班的白领们解了领带,来赶买一送一的happy hour,也好避开此刻交通的高峰,顺便商量去哪里晚饭。外面华灯初上,出租车来来往往,人人都有个目的地,有人赴约,有人回家,有人投宿。只有她,茫然地坐在那里。
临近6∶30,大家陆续下来,三五成群地说着话。
Helen忽然拉拉简桢:“Jessie,你看那里有个帅哥一直在朝你看。”
简桢扭头去看,就见那天那个男人正站在Centro门口在跟几个人说话,今天他全套西装领带,打扮得很整齐,看起来格外英挺,好像洋酒广告里的模特一样。那男人看简桢转过头来,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简桢胡乱地点了个头,急忙转过脸来,Helen好奇地问她:“你们认识?”简桢说:“一面之交,不熟。”脸却腾地红了。Helen看看她的表情,忙识趣地转换了话题。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紫天椒,简桢最喜欢的泰国菜,饭馆的位置和装潢都很低调,但是菜的水准一直保持得还好,在北京算是不容易了。大家都吃得很满意,Melissa连叫了几瓶红酒,这几天开会确实很辛苦,每天从早到晚的比上班还累,晚上是她们难得的放松时间了。
简桢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每个人,随时看要不要添饭、需不需要加饮料或者倒酒,在座的人又多,又怕有人受冷落,自己基本上没吃多少。
餐馆的灯光幽暗而柔和,很适合情侣约会和朋友小聚,简桢缩在宽大的座位里,一时有点走神。
“Jessie,你英文讲得很好啊。”周海珊夸奖简桢,打断了她的沉思,旁边的人也表示赞同。简桢有些不好意思,说:“谢谢。”Fay说:“你哪里学的这么好的英文啊?”简桢说:“我专业就是学英语的。”大家点头:难怪。周海珊忽然问:“听说你跟Sam是同学是吗?”
“是啊,我们一个学校毕业的。”简桢回答,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想了想,很随意地说:“我听说Sam在学校时是个特别优秀的学生,学生会主席那种。所以我们虽然同校,但是在我加入EPF之前都不认识他。因为他Too good to be my friend。”
大家都笑了,说是啊是啊,每个学校都有那种成绩好得不像真人的学生,我儿子学校就有那么一个……
好在这一晚话题再也没有回到简桢身上,吃过饭出来,才发觉下雾了,空气有点湿冷,却格外清新,让人精神一振。马路上车辆已经稀少,有种难得的宁静,让简桢几乎想抛下身边这些人,就这样一个人,在路上慢慢前行。
连续几天的失眠让简桢第二天起得有点晚,只觉得头痛欲裂,拉开窗帘,外面居然下雨了,路上行人匆匆,都换了厚重的衣服,看来是降温了。在酒店里,常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无论外面天气如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酒店都是一样的,干燥,温暖,也刻板,压抑。
简桢来到会场,正好碰到杨树森在门口倒咖啡,他的样子也略显憔悴,这样两边奔波着,他看起来也有点扛不住了。简桢不由得问:“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叫点什么给你?”杨树森摇摇头:“谢谢不用了,没胃口。”端着咖啡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