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着我的好就行。”林浩宇在那边笑了。
“我欠你个人情,回头请你吃饭吧。”简桢赔笑说。
“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怎么样?”林浩宇打蛇随棍上。
“行。”简桢只犹豫了1秒钟,林浩宇两肋插刀,她也不能不够朋友。
“那说好了,我洗把脸就走,保证不给你耽误事儿。”林浩宇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简桢给Lucy打了电话,嘱咐要了,待会儿杨树森会开自己的车去机场,有他在那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到了酒店,跟前台打过招呼,确认礼品袋已经放好,简桢终于能松口气坐在大堂喝上一杯咖啡了。
“Jessica!”一把很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男人的声音浑厚温暖,让简桢不由得回过头去。她座位的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背影正与一个外国女人拥抱,而后那男人背对着简桢坐下。
他们讲的是英文,断续能听到一些人名,简桢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听人壁角,忙惭愧地把耳朵收回来。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简桢赶忙抓起电话跳起来跑了出去。
Lucy打电话来:“Jessie,GL8到了。司机来跟我打过招呼,我给他买了两包烟。”
简桢笑了:“嗯,做得对,回头我给你报销。”中国公司这边的账是要并到EPF亚太公司的,有时候很难跟外国人解释清为什么你可以免费使用一辆车但是要给人家买两包烟,这两包烟钱到底算是租车费还是算其他办公费呢?徐迪也常以这个为借口不予报销,通常这些时候简桢都是自掏腰包了事。
Lucy说:“没事,我跟门口的出租车要了张同样金额的发票,回头两张票一起给你。”这孩子够机灵。
想着西装笔挺的林浩宇接过那两包烟时的表情,简桢差点笑出声来。
人总算顺利接到了,杨树森陪着大家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正候在大堂的简桢,冲她微微摆了一下手,简桢会意地跟上来,顺势被杨树森介绍给总裁Adams。
简桢短发黑亮,白皮肤大眼睛,看上去像哪个日本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她个子并不矮,但因为纤瘦,站在一堆洋人里还跟个小女孩似的。Adams很喜欢跟年轻女孩子一起工作,这不是什么秘密。这里面倒是没有什么猥琐的内幕,一个繁忙的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有权利让自己的工作环境赏心悦目点。EPF颇有几个很受重用的年轻女中层,有人偷偷议论过,说EPF阴气太重,那些意气风发忠心耿耿的女人们,常常压得与他们一起工作的男人们抬不起头来。
杨树森看着Adams笑容满面地跟简桢握手、寒暄,一队人被简桢带到前台去办手续,他在一边原应该可以松口气了,却仍然觉得心头重重的。
这次全看他和简桢的了。
简桢忙完,看到杨树森还在一边没走,过来问:“还有别的事吗?”
杨树森问她:“你跟Melissa有安排吗?”
简桢颇为庆幸地说:“Melissa真是好人,不用我陪,说她自己有安排,她还知道胡同游呢。”
杨树森点头说:“那你先回去吧,晚上我要请他们到我家吃饭。”语气透着疲惫。
简桢想跟他说两句宽心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这些人如果晚上去他家吃饭,那车最好交给刘师傅,不然总不能让林浩宇再跟过去。
“你离开酒店了吗?”简桢站在酒店停车场一边打电话一边张望着。
林浩宇正在公司附近吃午饭,看是简桢的电话连忙跑到门口去接:“我啊,我没在,干吗要用车吗?”他有点结巴。
简桢疑惑地问:“你在哪儿啊,你不是刚送完人吗?”
林浩宇看瞒不过了,才说实话:“我没去机场,我还是让我们司机去的。刚跟我说人送到了,晚上再去接一趟就行。”
简桢哭笑不得,原来早晨的两肋插刀只是个造型而已。
“那你晚上还跟我吃饭吗?”林浩宇小心地问,“我真打算自己去来着,结果一问正好有个司机回来了,就让他去了。那个……公司今天事情挺多的。”
“林浩宇,真有你的。”简桢笑了,“吃吧,干吗不吃,我没那么小器。”
“那下班我去公司接你?”林浩宇高兴了。
“别,6点亚洲之星见吧。”简桢不想让同事看见他。
林浩宇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打扮——其实也就是把那头他引以为傲的浓密黑发梳整齐,抹点Gel。三拳两脚收拾完毕,看看镜中棱角分明的自己,林浩宇摆?个自觉很有魅力的pose:“简桢,咱俩走着瞧。”
下班时分的CBD,坐地铁比开车快,简桢先到了饭馆,点了杯果汁一口气喝下大半,才觉得心里的燥热被压下去少许。下午又接到邮件,说英国的总经理Wilson突然得了重感冒,也许不能及时来参会,但是只是“也许”而已,他计划到达的时间是明天夜里,简桢也不知道要不要给他留房间、是不是安排接机。有个奇科娃已经觉得闹心了,现在又多出一个。
餐馆的灯光很亮,今天是周末,生意也不错,穿着东南亚传统服装的侍应们穿梭着走来走去,衣服上的金线晃得简桢眼花。背景音乐也是东南亚的流行歌,叮叮咚咚的,好像雨点打在简桢心上,她觉得今天选错了地方吃饭。所以看到林浩宇的时候,语气就有点焦躁:“赶紧点菜,吃完我好早点回家,还要看邮件。”林浩宇颇为委屈,她从未做过他的甲方,但是对他的态度却永远像个甲方。
泰国菜酸酸辣辣的,颇为刺激味蕾,简桢的身体好像有点觉醒了,人也放松了下来,看林浩宇一脸怨妇相,才知觉自己态度不够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林浩宇,她平时的教养含蓄矜持都没了,老想张嘴数落他。
简桢讨好地给林浩宇倒上酒,他的脸果然马上就软下来:“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吧。”
简桢笑了:“职业病,看谁杯子空了就想给倒满了。”
林浩宇见她的笑容颇为疲惫,有些心疼,问她:“最近很累吗?我听我们司机说你们这次来了不少老外。”
简桢点点头:“嗯,主要是心累,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她不再是平时神采奕奕的那个样子,脸上的妆有些残,眼影晕开了,有点像黑眼圈,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了,现在看上去,也就是个CBD里到处可见的刚刚下班的白领。
外企的那些事,林浩宇似懂非懂,但是他清楚简桢这种不上不下的职位,最累——工资没多高,天天还要打扮得跟模特似的,穿得体体面面,上伺候老板下对付同事,手里有点小权不假,可简桢这个死心眼的女人,又不肯弄钱。
可是,他就是爱她这点,林浩宇无奈地想。
简桢跟林浩宇的相识,多少是带点戏剧性的。那时的简桢刚刚加入EPF,接手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把EPF中国公司从昌平的工厂搬到CBD的写字楼里去。
那是简桢最累的一段时间——没有经验,没有帮手,又想把事情做好,只有拼体力和耐力了。为了怕有疏漏,简桢从20家装修里挑了10家竞标,跟财务部和杨树森一起看报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