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让我们彼此更理解——斯普兰格的价值类型说(2)

(2)宗教价值

追求超验感受,追求精神寄托,渴望某种超凡脱俗的感受。

宗教当然是宗教价值的最高体现。但如果只从宗教活动中分析宗教价值,会有误导之嫌。斯普兰格作为西方人,生活在浓厚的宗教文化里,估计这是他为这类价值取此名称的原因吧。我觉得将它命名为“超验价值”更有跨文化色彩,更有普遍意义。

什么叫超验价值呢?我们平时都埋首于具体的人和事中,每天接触一个个具体的人,处理一件件具体的事。然而我们免不了会想:我天天忙这些有什么意义?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答案无法在日常经验中寻找,因为日常经验无非就是这些琐碎的人与事,只能超越日常经验去寻找答案,这就是“超验”的意思。

在缺乏宗教传统的中国人社区里,也普遍存在着超验价值,只不过你要仔细辨认才行。当今最典型的追求超验价值的行为就是追星。青少年追慕文体明星,他们为此花费远超个人许可的金钱和精力,而不要求任何回报,是一种典型的信徒式的奉献行为。被他们追求的文体明星便具有“教主”的色彩。曾经有一个青少年球迷,在央视五频道的访谈节目中说,“我只为罗纳尔多活着”,这句话是典型的超验价值的体现。

这些追星族对文体明星的追慕和艺术欣赏、体育欣赏本身也没有关系。他们追慕的是文体明星个人,他们在这些文体明星身上投注了精神寄托。把后者视为摆脱现实生活琐碎、无聊、缺乏意义这种状态的途径。

为什么把这种行为视为超验呢?因为所追求的这些明星都远离追星族的日常生活。一个和某明星做邻居的人,或者经常看到他睡眼惺忪之态,听着他在床上打呼噜的亲人,不可能把他当“星”来崇拜。追星族也并不了解明星们真实的生活。他们追的是大众传媒中抽象化、符号化的明星。所以说,它超越了真实的经验。

从下面这三个例子可以看出,超验价值其实普遍存在着,只不过在不同时代有不同变种。

A.中国小说学会秘书长汤吉夫曾经写过一篇杂文,回忆“文革”中的一件趣事。某次,毛泽东接见了某省革委会的主要人物,与他握了手。后来,此人接见下面驻高校的工宣队长,用“被主席握过的手”和工宣队长们握手。汤吉夫所在高校的工宣队长握过手后,就用纸袋把那只手套上,视之神圣无比。

汤吉夫在文中承认,自己也未能免俗,在会议上和同事们一起去握那只“被主席握过的手握过的手”,回家之后竟然几日不洗那只手,以保持它的神圣色彩。

B.十几年后,同样现象出现在气功热中。不少大师卖信息药、信息茶,据说那些物品都由大师们发过气,包治百病。

C.又过了十几年,皇家马德里俱乐部球星来到中国献艺,狂热的追星族竞价去住贝克汉姆住过的宾馆房间,亲近他用过的物品。

上述这三种现象表面完全不同,其实本质都一样,是通过具体的身体接触,实现自己对超验价值的追求。

新华社记者马邦杰写了一份长篇报导《告诉你一个真实的英超》。和其他体育报导不同的是,这篇报导多处将球迷对球队的热爱与宗教类比,其中一节就叫“英国人心中的足球宗教”。

英国足球专栏作家大卫·考思认为,足球赋予人们一种归属感和神秘的终极崇拜意识,这是人们为之狂热的主要理由……英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一样,人们一度笃信上帝。但一次次宗教丑闻,让人们对自己的信仰对象产生了怀疑态度。随着德国哲学家尼采宣判上帝死刑,很多英格兰人不再信教,不再去教堂聆听圣谕。足球成为他们新的宗教,每周一次的教堂礼拜仪式,也变成了每周到俱乐部球场去为球队呐喊助威的例行活动……很多英国人都改信过宗教,但他们一旦选定一家俱乐部,就会终生不渝支持到底。很多球迷从小到大从来没去过教堂,但却坚持每周都看球队的比赛。

《今晚报》2006年2月1日,7版

笔者以为,这些文字并非在借宗教来比喻足球狂热。在现代社会里,在许多忠诚球迷心中,足球确实已经代替了宗教,成为他追求超验价值的主要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