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依恋(3)

青少年的很多痛苦来源于对这个年代的依恋关系的反复无常和不可靠性的失望。这些拒绝和背叛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渲染了青少年对他人的期望,青少年时期的伤害所带来的对信任和友谊的怀疑可能会持续到成人期。

保拉说到了她与苏珊娜之间“最好”的友谊,这份友谊从六年级开始一直持续到高中。这两个女孩经常在一起,穿着也很相似。苏珊娜比保拉更受男孩子欢迎一些,但每次她有约会的时候,她都会告诉约会伙伴带上另一个人陪保拉。她们都有其他朋友,但她们的共识是,只有当她们不能在一起的时候,她们才计划和其他朋友在一起。她们通常在周六的下午去商场(闲逛、购物、哪里热闹往哪里凑)。在一个周六,苏珊娜告诉保拉她不得不和母亲一起去探望姑姑,保拉找不到其他的同伴,因此她就去图书馆借了一些书。在坐公车从图书馆回家的路上,她路过商场,看到苏珊娜和她们班里的另一个女孩走在一起。保拉记得她当时感到非常痛苦,无法理解她看到的情境。经过强烈的情感挣扎之后,她才逐渐明白苏珊娜欺骗了她,她更愿意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保拉从没和苏珊娜提过这件事,但从此以后,当苏珊娜说她不得不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她再也不相信了。并且保拉自此不再完全相信任何人。并不是她根本就没有信任,而是她常常提醒自己,其他人会伤害自己并且背叛自己。

然后,个体带着很多来自家庭内外的依恋体验迈入了成人期。在这个背景下,为了不感到孤独,成人必须将自己的生活与他人的生活纠缠在一起。但是,由于成人依恋不甚清晰的行为表现,因此研究起来更为困难(Ainsworth,1982;Weiss,1982)。心理学领域对婴儿期后的依恋了解甚少,对与母亲之外的人的依恋也所知甚少(Ainsworth,1989)。

尽管鲍比将依恋与焦虑的降低联系起来,但罗伯特•韦斯(RobertWeiss,1982)却试图将依恋定义为孤独的缺失。在成人生活中,通常在依恋缺失、孤独所带来的尖锐刺痛显示出一些至关重要的事物正在遗失时,依恋是最明显的。当依恋存在的时候,它可能在悄无声息地流逝,只通过熟悉感和连续性而有所反映。成人依恋似乎更锚定于恒久不变和一些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上,某种意义上是远离世间的新奇和陌生之感的避难所。

重要他人的可靠、熟悉、持续和稳定的感觉似乎成为成人依恋的“安全基地”的基础。正如童年时期一样,安全基地的感觉似乎是探索和自我发展所必需的感觉。只有到我们相信有这么一个人、我们可以回到他(她)的身边并且受到欢迎,即便没有感情色彩,至少也有所回应的程度时,我们才能向外冒险。鲍比指出,依恋行为和探险是相对偶的。当我们感到在依恋方面安全的时候,就有可能去探索,有可能知道自我和它的冒险。只有当我们感到害怕、生病或疲惫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回到依恋对象的身边。成人期的安全依恋在行为上可能并没有很多显示(虽然很多成人关系有清晰的依恋仪式,如生日庆祝会或定期电话),更多显示在人类世界的内在感觉上。安全依恋的成人不管重要他人(们)在物理上是否和他们很接近,都会感到与重要他人(们)的接近感。

虽然我们必须被某个我们感觉足够强壮的人抱持以防止我们坠落在地,我们也可能依恋某个虚弱的人。正如费尔贝恩(1954)指明的一样,最重要的是他人的回应性,而不是回应的种类。乔治亚说到她给她非常容易伤心难过的母亲打电话诉说自己被解雇的事。“我知道如果我告诉她,她只会担心,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她的担心仍会让我感到好受一些。”仅仅知道有个人在情感上对我们有所回应,这本身就有所帮助。

如果,如同鲍比所坚持的一样,依恋是一套根植于生物学和行为学的系统,那么依恋的体验并不必须有认知上的解释。我们之所以需要拥有依恋对象是因为那就是我们被规划的方式。生活中没有这样的人,会让我们感到无法忍受的孤独之痛。

分离和丧失:依恋的黑暗面

与被抱持的体验相对比,依恋的体验是明确的。我们依恋于某个特定的人,并不再接受其他替代人。(然而,我们可以被很多人抱持。)那么,对依恋来说,就会有遭受丧失之痛和必然的悲伤的风险。

分离焦虑是依恋系统遭遇危险的信号。在经典精神分析中,信号性焦虑是对自我的一个警告,警告无法抵挡的恐慌可能正在逼近,分离的痛苦以同样的方式警告个体:令人无法忍受的孤独(抛弃)即将来临。面对分离的痛苦,个体(任何年龄)会抗拒、恳求或愤怒。对年幼儿童来说,在寻找丢失的人的过程中,所有其他的功能和行为都停止了。儿童会哭泣、抗拒、坚持要那个他依恋的人重新回到身边。同样条件下,成人可能会哭泣、恳求和愤怒,并试图通过威逼或全部其他关系的技能来恢复依恋纽带。

我们对依恋对象的需要就是他们的回应性;回应的纽带似乎并不如回应的存在本身更重要。任何回应都会维持既存的依恋,也就是说,除了忽视之外的任何回应。依恋行为的表达是要唤起回应,“处于情感联系之中”就是它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