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现实的打击(2)

不过这好像无关紧要——克莉斯多似乎并没有在听我说。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和一个人在通电话,感到对方假装在听你说话,其实正做着什么他们认为更重要的事情。那天克莉斯多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对我来说,这通电话至关紧要;而对她来说,这却是紧张忙碌的一天中又一桩烦杂事务。

她给我工作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真让我觉得羞辱。

“好吧,”她说,“明天下午三点半到我的店里来,在93街和百老汇大道交叉口。”

“93街和百老汇大道交叉口?”我重复了一遍,对这个地址很是吃惊。

“是的。”她的语气像是在教3岁小孩儿似的,“93街……和……百老汇大道交叉口,不要迟到。”

我有点困惑了:“可是我们见面的门店是在78街和莱克辛顿街口啊。”

“那又怎么样?”她带点威胁的语气,“我们在那儿见面是因为搞现场招聘会,星巴克就是这样招聘的。”

我很熟悉克莉斯多的那种口气。我以前解雇那些不想与之交往的人时,用的也是这种“按公司规章制度办事”的态度。

“我们星巴克招聘,”她继续说,“就选一间门店,办一个现场招聘会,然后需要招人的门店经理就去面试。但并不意味着面试的那家就是你要工作的门店。我是93街和百老汇大道交叉口那家星巴克的经理。”她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觉得有问题吗?”

又是威胁的语气。是或否?她还要继续打给其他人,急切地想要结束跟我的通话。我感觉她给我这份工作不太爽。

“没问题,”我赶紧向她保证,“我明天会准时去的。”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像个刚读书的新生似的。好尴尬啊!

“想来工作的话,你穿上黑裤子、黑鞋子和白衬衫,好吗?”

“好的。”我回答。

她挂断了,就连“再见”也没说。

妈的!这通短暂的电话真的让我好沮丧。前几个星期,我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困窘的生活现实,为了让自己不要消沉下去,我要抓住救命稻草,抓住一切迹象,我或许还能保住自己在美国上层社会的地位、不再往社会底层堕落的机会。这些等待克莉斯多打电话来的日子,想到要去星巴克工作让我觉得耻辱,但我还是告诉自己,至少可以在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附近工作。多美好的地方啊。在那儿从管理阶层转型到服务阶层会让我好过些。我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都在显而易见、不容否认地堕落,而78街能够给我一些慰藉。

我从未去过93街和百老汇大道——管它是什么鬼地方!我在纽约市的原则就是,决不到东90街以北或者大中央车站以南的地方去。而我现在要去一个让我觉得很危险的地方工作了。它和上东区——那让我感觉自在的地方——离得很远。

而且我也不喜欢克莉斯多对待我的态度。好像把我当作傻瓜似的,我觉得她很不公平。而后当我想起,自己恰恰用过一模一样的轻蔑态度对待一个曾在JWT公司为我工作过的年轻非裔女人,不免感到懊悔。詹妮弗•沃尔什就是我们在1970年代雇用少数民族的一大手笔,是我们在民族多元化方面所作的象征性的努力——而且是短暂的努力。

只不过由于詹妮弗是最早被JWT雇用的少数民族,我就对她缺乏信任。我本应成为她的良师益友的。然而,直到我在大中央车站和克莉斯多通话以后,我才体验到了被怠慢的滋味,以我的背景来说这可是头一遭啊。我沮丧地意识到,自己在JWT的时候,对待所有那些与自己背景不同的人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成见。在公司,我们大多数都上过属于常春藤联合会常春藤联合会(Ivy League): 由美国东北部八所大学和学院组成的一个联合组织,包括布朗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康奈尔大学、达特茅斯大学、哈佛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和耶鲁大学,这八所都是名牌大学。的名牌大学,这让我们很高兴。我们自认为是广告业的精锐分子。我们都不想雇用那些没上过最最精英大学的人,以免拉低了我们这伙人的身份——然而早期被雇用的少数民族当中就有很多这样的人。

詹妮弗挺好的,可她只毕业于某个二流大专,有个两年制的学位证书,我从不把她在JWT的职务当回事。我叫她读了几个礼拜的广告,连一个都没叫她写过。后来我叫她给福特汽车写一则报纸广告,那是她的第一则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