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为何离我越来越远”——追求完美的优等生
一个人的缺点仿佛是他的优点的继续,如果优点的继续超过了应有的限度,表现得不是时候,不是地方,那就会变成缺点。——列宁
林珑是T大建筑系的大二学生。说起林珑,大家的评价就五个字:完美主义者。如果要再加点什么,那大家会说:绝对的完美主义者。一丝不苟的卫生委员高中时,林珑是班里的卫生委员,平时卫生检查就以严格著称,要碰到全校大扫除什么的,值日同学不等到卫生老师查过并通过是绝对不能走的。同学们都说她连地上有根头发都能看见,都会去捡。虽然有些受不了林珑这种吹毛求疵的做法,不过大家对她的工作还是肯定的。毕竟哪个班能回回拿全校卫生示范班级呢,这还不主要是她的功劳。同学们偶尔也会开开玩笑说林珑是不是有点公共卫生洁癖。听到这样的玩笑,林珑总是笑而不语。在班里男生眼里,林珑是挺完美、挺理想的。性格温柔,长得虽不算很漂亮,但是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娇小的身材,人如其名,就是玲珑可爱的那种类型,而且人缘又好,对谁都很温和。林珑做事特别认真,尤其是作业本上那字,用政治老师的话说,就好像是打印出来的。林珑啥都干干净净的,学习也特别努力,成绩一直相当优秀。每每期末评“优秀班干部”,她得票都是最高的。于是有些男生开始主动接触林珑,想和她做朋友。她只是说要以高考为重,一一回绝了。就这样,昏天黑地的高三奋斗为林珑带来了一张T大建筑系的录取通知书,真可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她不知道,有个暗恋她多时的同班男生潘煜潇偷偷看过了她的志愿表也填报了T大,悄悄地陪她进了大学。建筑系的拼命女三郎进入喜欢的建筑系,林珑开始加倍努力。大一下来,林珑虽然不是最有才华的学生,但绝对是最认真、最努力的学生。她曾在完成一个模型作品后给好友发短信道:“婷婷,累死我了,我已经63小时25分钟没有合过眼了,不过小木屋终于建好咯!等我睡上一天一夜再拿来给你看吧!”婷婷总担心林珑这样下去会把身体搞垮,于是在第二次模型设计的时候,偷偷跑到林珑的工作室去,想提醒她多多休息。来到工作室前,婷婷发现门关着,窗也关着,甚至连窗帘都拉上了,从窗帘缝里才能勉强看见林珑一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停地忙碌着。婷婷猛敲林珑的门喊道:“小珑,我是婷婷,让我进来好不?”敲了半天没有反应,婷婷又透过窗帘缝往里面看,发现林珑居然头上还带着个像耳机一样的隔音头套,依稀还能看见桌上摆着几个方便面包装袋,地上有一团团废纸。婷婷无奈地走了,决定第二天上午再来,一边走一边想,建筑要学五年啊,五年这么拼下来哪还吃得消。要是小珑当上建筑师,那岂不是更玩命?晚上,婷婷和自己的另一个好友在食堂碰上了,那人恰好就是林珑中学同班同学潘煜潇。于是两人闲聊了起来。婷婷早知道潘煜潇是因为林珑的缘故才来T大的,联想起下午看到的林珑的样子,就跟潘煜潇打趣道:“你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我看人家小珑眼里只有她的建筑学,不知道你潘煜潇在她心里排什么位置哦。”潘煜潇呵呵一笑道:“我想,再努力努力,就能排在‘卫生’后面吧。”婷婷不解:“什么意思啊?”“哈,你高中没跟她同过学当然不知道,她可是全校闻名的公共卫生洁癖小公主。要是你值日擦玻璃,她会监督你擦到一个指纹都看不见为止。要是你值日扫地,她会让你把每一根头发都捡掉。我想啊,努力努力,建筑、卫生后面,争取个第三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哈哈。”“哈哈,你还挺有自信嘛!”“你没听过台湾台新银行玫瑰卡的广告语,叫‘认真的女人最美丽’。我就是特别喜欢看她认真做事的样子。”还好,第二天上午婷婷和潘煜潇去林珑的工作室时,发现工作室门已经打开,林珑用一支笔盘在自己的头发上,笑呵呵地迎接他俩。在工作室的桌上放着个制作极其精美的小凉亭。潘煜潇在工作室的一个角落里还发现了好多废弃的凉亭模型,就过去捡起一个说:“好好的为什么要扔掉啊?”“啊!那个做到梁的时候发现比例算错了一点点,有可能顶会不稳,就扔了。”“这个呢?”潘煜潇又捡起一个,用手掰掰,“挺牢的呀。”“哦,这个我觉得不够漂亮啦。有点落俗套。”婷婷则帮忙收拾着地上的废纸,把它们一一摊开叠好。她发现这些几乎全是废弃的图纸,有些旁边还有林珑各式各样的批语:“啊!为什么脑子里想到的就是画不出来,重来!”“这个比例有点问题……”“好吧,亭子,我觉得你长得太老套了,我想设计得modern一点。”“梁太细,承重有问题。”……“五、六、七……浪费小天后,又毁了七个亭子啊,我拿个回去玩咯?”“啊!不行。那些次品绝不能外传,你想要,这个好的我交了作业以后拿回来送你好了。你没听说古时候小提琴工匠,上错一笔漆都要把整把琴毁了吗?”“别那么精益求精,每次都从头再来多累啊,下次少做几个吧。”“没事,只留最完美的作品,这是我的风格嘛。许多大小说家为了追求完美,对自己的作品进行反复的修改。听说过没,托尔斯泰《复活》的开头就有20多种版本。福楼拜写小说,有时转折的地方只有七八行,却花了七八天时间才写出来。有时他要花近一个月的时间去寻找恰当的四五句话。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大师哦。”从追求完美到神经质林珑说得不无道理,但渐渐地她似乎在各方面都显得有些“神经质”起来。她每天都把被子折得如方砖一样,看到室友没折叠好,居然也会过去折。室友一开始没觉得怎么样,时间长了,发现她容不得一点污渍,看到寝室有一点点不规整就会变得寝食难安,而且要一一理好。室友们常常惊愕地说:“小珑没事吧?放着我们会整理的。”林珑总是会皱着眉头说:“太难受了!太难受了!一定要把它们弄好!”婷婷有一次碰到潘煜潇说:“公共卫生洁癖小公主复活了!”“大学寝室又不评比她也能这样?哈哈,肯定是高中留下的后遗症,还不都是高中那个卫生女魔头逼出来的啊!”与此同时,林珑渐渐觉得力不从心起来。有那么多事情看着不顺眼,又有那么多事情需要自己亲自操办以后才能满意,可是人又不是神仙,能生出个三头六臂或是分身有术,这么多事情如何处理得过来?她渐渐变得烦躁不安,看见室友有一点点事情做得不够到位,都会急得大叫起来。这样一来,室友们都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了,大家平时做事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可是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林珑日益攀升的标准啊。而从前温柔可人的小林公主,现在却变得像个女魔头,让人联想到电影《穿普拉达的女王》里面的角色。虽然还不至于让人讨厌,却也让人敬而远之。林珑自己也渐渐觉察出些问题,心里越发烦躁,因为在人际交往方面她也是个完美主义者,看到室友处处对自己小心翼翼,心里觉得怪不是滋味的,很想改变一下这种局面,可看见她们每每达不到自己的理想要求,又会生出一股无名之火,这让她很是烦恼。林珑更加没日没夜地搞起了她的创作,有时老师看过作品后说:“相当精美,就是这个柱子的衔接还不够自然。”她听罢也会再加一天晚班重新设计一个。到后来,只要不是致命大错,老师也不大愿意指出来,因为这个“拼命女三郎”真的是在玩命啊。林珑为了更好地利用学校资源,暑假也没有回家。送走了婷婷,潘煜潇一直默默陪在T大。但渐渐的,他发现,没了婷婷,再找机会接触林珑,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她似乎对自己变得颇为冷漠。潘煜潇坚信的“第三”似乎有些动摇了。完美离她越来越远又到了开学的日子,一年下来成果颇丰的林珑依然勤奋着,可是对任何事情都吹毛求疵的她,做事效率却越来越低了,尤其是学习上,以前只要认真了就能学好,可现在却变得越是认真,越是学不好。而且有时连真正的认真也做不到了,因为注意力常常会被一些小事情牵制,如视野中凌乱的东西,耳畔嘈杂的声音,甚至连桌上有根头发都会让她觉得很不舒服,非要把这些障碍清除掉才能安心学习。随着学习难度的加大,林珑学习上的压力就更大了。生性好强的她只能用更加努力来面对这一切。终于有一天,婷婷透过窗帘缝发现她趴在书桌上,一个小时后过来喊她吃饭,发现她依然趴着,于是慌了神,叫来潘煜潇一起破门而入。他们发现林珑面色苍白,鼻息微弱。送到医院后,医生诊断说,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由于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她的身体已经相当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医生还叮嘱道,以后要按时进食就寝,不然日积月累,恐怕会出大事。潘煜潇听后决定抓住机会,天天对林珑照顾有加,给她削削水果,陪她聊聊天。凭着自己超强的幽默感,似乎很得这个林妹妹的芳心。婷婷也经常旁敲侧击一下,并且鼓励着潘煜潇。几个月后,潘煜潇找婷婷打听林珑的意向,她却无奈地叹了口气:“Miss Perfect(完美小姐)说你比从前更加可爱,对她一直那么好,她很感动,但是你毕竟不是学建筑的,怕以后专业上没共同语言。对那个建筑系的小张,她说又没你那特有的幽默感,太闷了。对法律系的那个小李,说长得挺讨她喜欢,但是个子矮了点,而且有点优柔寡断。她也真够幸福的,有这么多优秀男生追着还挑呢。哦,她说要是有一个人有你们所有人的优点,她就不犹豫啦。所以,Mr.Perseverance(坚持先生),你要再加油哦!”潘煜潇思考再三,对林珑说了这么一个笑话:一男人来到一家婚姻介绍所,进了大门后,迎面又见两扇小门,一扇写着“美丽的”,另一扇写着“不太美丽的”。男人推开“美丽的”门,迎面又是两扇门。一扇写着“年轻的”,另一扇写着“不太年轻的”。男人推开“年轻的”门……这样一路走下去,男人先后推开九道门,当他来到最后一道门时,门上写着一行字:您追求得过于完美了,到天上去找吧。笑话当然是笑话,但是说明一个道理:真正十全十美的人是找不到的,过分追求完美只会让自己一无所获,烦恼不已。此时,Miss Perfect尽管依然在为她的完美主义努力,但却发现,其实完美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