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就是这个感觉。像一个氏族部落,每个成员都在按相同的节奏舞动、呼吸。人们对望,检视彼此。这一切,让我感觉生命力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鲜活的,就在此时此刻。没有人可以把它拿走。在这里,在周六晚上跳舞,穿着佐伊的红裙子,吸引男孩的目光。好多女孩都没有这种经历呢,就连这样跳舞也没有过。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读过那么多的故事,对那些情节知道得一清二楚。斯通纳男孩会走过来,帮我们结账离开。佐伊不会看他,但我会。我会凝视着他,然后他会向我靠过来,问我的名字。“泰莎,”我这么回答他,然后他会重复我的名字——第一个音节发的很重,还能听见他说“莎”字时唇齿间的摩擦音。我会对他点点头,表示他说对了。听到我的名字在他的舌尖温柔地说出,我的心中流淌着暖暖的愉悦。然后他会朝我张开双臂,手掌向上,仿佛在说“你太可爱了,我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你了”。我会羞怯地笑着,低头看着地板。这就给了他一个暗示,告诉他可以更进一步了,我不会反抗,我愿意接受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会抱着我一起跳舞,我的头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一个陌生男孩的心跳。

但事情的进展却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忘记了三件事情:我忘记了书本上的故事都不是真的;我忘记了我没有时间来调情,但是佐伊记得;我还忘记了佐伊的存在。

她走了过去,在嘈杂的音乐中,对斯通纳男孩大声喊道:“这是我的朋友,她叫泰莎。她想要尝尝你的大麻烟。”

他微笑着递了过来,然后将我们俩都带了进去。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佐伊的长发上。

“都像枯草一样了。”佐伊低声说道。她厚厚的头发在我的颈后摩擦来摩擦去,刺激得让我想咳嗽,头也有点晕眩。我把大麻烟递给佐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还给了男孩。

现在我们三个人牵着手一起跳舞,贝斯的震颤从我们的脚底传递到血液。万花筒般瞬息万变的光影从屏幕上打到墙上。大麻烟在人群之间传递。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分钟。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能停下来。如果我一直跳舞,我就不会看见房间的那些黑暗角落朝我慢慢爬过来,不会听见舞曲切换时的突然寂静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如果我一直跳舞,我就可以再次看见海上的船只,品尝扇贝和海螺,听见新雪被踩的声音。

这时,佐伊递过来一根新的大麻烟。“来这里来对了吧?”她喷着烟圈对我说。

我停下来吸烟,傻站在那里,不晓得该不该动。然后魔咒便解除了。我试图找回一点热情,但却感觉一只秃鹫栖息在我的胸膛。佐伊、斯通纳男孩、所有其他跳舞的人,都有一种遥远而虚幻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在一个电视节目里。而我不想再加入他们。

“我一分钟后回来。”我对佐伊说。

洗手间很安静,我坐在抽水马桶上,凝视着自己的膝盖。把红裙子再撩上去一点,我就能看见自己的腹部。几条红色斑纹赫然可见,大腿上也不例外。我的皮肤就像蜥蜴皮一样干燥粗糙,无论涂抹多少乳霜都无济于事。我的手臂内侧,有很多扎针留下的疤痕,那是我的噩梦。

我小便完,拿卫生纸擦了擦,然后重新把裙子放了下来。我推开小隔间的门,佐伊就站在洗手池旁的烘手机那里等我,我没有听见她走进来。她的眼睛黑得发亮。我缓慢地洗着手,我知道她正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