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电流击穿身体的感觉,仿佛我的脊椎骨被挤碎塞进了一个烤箱,而医生正在用一把很钝的刀把它挖出来。
“你猜妈妈今天在做什么?”我问道。我的声音变了,听上去像是在尽力克制着自己,声带很紧。
“不知道呢。”
“我之前叫她一起来。”
“你叫了她?”爸爸感到很意外。
“我本来是想,医院这边结束后,你们俩可以出去喝杯咖啡。”
爸爸皱了皱眉,“那样感觉蛮奇怪的。”
我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棵树,沐浴在阳光之下。除了雨水之外,我没有其他的愿望。我想象着雨水打在我的叶子上,浸透了我的根,沿着我的经脉滋养了我的全身。
男医生将统计表抽出来,递给女医生。他说:“一千个人里大约会有一个人,在做这种腰椎穿刺的时候,神经会受到一些小伤害。除此之外,感染、出血、软骨受伤等也有少许概率。”然后,他拔出了针头,“好姑娘,”他对我说道,“我们做完了。”
我有点期待他拍拍我的屁股,把我当作是一条温顺的小狗,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在我眼前晃了晃那三个试管,“我们走了,去检验室了。”他连再见也没说,只是安静地从治疗室出去了,仿佛他突然之间对刚才我们之间的亲密接触感到难为情。他的学生,也就是那个女医生,也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护士小姐倒是很和善。她帮我重新包上纱布,一边跟我们聊天,然后绕过床的另一边,低头对我笑着。
“你还要再躺一会的,小姑娘。”
爸爸翻了一页书。
在他肩膀后面,那幅画上,炊烟从农舍的烟囱里袅袅升起,看上去那么纯洁无暇。一个女人在奔跑着,脸部五官向上翘起,表情充满恐惧。
“我知道。”
“以前来过这吧?呵呵。”她转向爸爸,“你呢?现在怎么办?”
“我就坐在这里看看书。”
她点点头,“我就在外面。回家之后,你知道会有哪些反应吧?”
爸爸相当专业地一一报来,“打冷颤,发烧,脖子僵硬或头疼。流水或流血,扎针处以下的部位麻痹或无力。”
护士小姐感到相当的意外,“你记得可真清楚!”
她出去后,爸爸对我笑着,“乖女儿,你真勇敢!一切都结束啦!”
“只要检验结果不要太糟糕就好。”
“不会的。”
“我以后每个星期都会要过来做腰椎穿刺的。”
“嘘!睡会吧,宝贝女儿!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他拿起书本,在椅子上坐下。
细微的光线照射进来,就像萤火虫的翅膀拍打着我的眼睑。我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汹涌,就像马路上重重的脚步声。医院的窗外,灰色的光线渐渐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