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转座椅,“你余下的日子更少了。”
瑞恩医生的办公桌后面有一扇大窗户。透过窗玻璃,我能看见两棵树的树冠,我能看见树枝,干枯的树叶,以及间隙中的蓝天。
“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我想了解你现在的身体感觉,泰莎。比以前更容易疲倦,或感到恶心?腿疼吗?”
“有一点。”
“我还不能下结论。但我认为你应该抓紧时间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
他拿出一些X光片来给我们看,就像传阅度假快照一样,向我们指出那些暗点、损伤、以及各种预示死亡的征兆。好像有一个小孩,得到了一把刷子和一瓶黑墨水,带着过剩的热情在我的身体里作画。
爸爸努力地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他失败了。“现在怎么样?”他问医生,大颗的眼泪无声地跌落下来,打在他的大腿上。医生递给他一张纸巾。
窗外开始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玻璃上。一片树叶被风撕破,飘下来,湿湿的,泛着红色和金色的光泽。
医生又说道,“深度脑脊髓膜内治疗可能会有点用。我建议服用四个星期的氨甲喋呤 和氢化可的松 ,如果有效果,她的症状会得到改善,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进行维护治疗项目了。”
医生一直在说,爸爸也一直在听,但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真的快要死了。他们说我会死,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快。我真的再也不能回学校了,再也不可能了。我再也不可能成名,不可能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再也不可能上大学,再也不可能上班;我再也不能看见我弟弟长成大小伙子;我再也不能旅行,不能赚钱,不能开车,不能恋爱,不能离家,不能有自己的房子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从我的脚底开始生长,在我身体里呼啸着壮大,直到窒息了其他所有的顾虑,变成我唯一的念头。这个念头鼓胀着我的身体和头脑,就像无声的尖叫。我已经生病很久了,身体浮肿又虚弱,皮肤干瘪打皱,指甲变薄脱落,头发一天天减少,恶心的感觉弥漫在我的每一根骨头里。这不公平!我不想就这样死去!我还没有好好地活过。这个念头如此清晰,我甚至觉得人生又有了希望!当然,这是愚蠢的。我只想在死之前好好地活一把,这是唯一对我有意义的事情了。
然后,我从狂想中回到现实,回到瑞恩医生的办公室里。
他正在絮絮叨叨地向爸爸交代吃药的事宜,以及说明这些药可能会对我没效,但是曾经在别人身上起过作用。爸爸还在无声地抽泣着。我凝视窗外,不明白为什么天这么快就暗了下去。现在很晚了吗?我们在这里坐了多久?我看了看表——才三点四十,而白天已经快结束了。现在才是十月。那些学生们才刚开学,背着新书包,带着新的铅笔盒,开始新的学期。时间过得多快啊!万圣节,然后是焰火之夜。圣诞节。春天。复活节。然后就到了五月,我的生日,我该十七岁了。
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两个选择——裹在毯子里等死;或者重新开始我的清单,真正地开始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