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占据社会的影响力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往往要对所交往的各种人给以不同的判断或粗略的评语,如说某人诚实、某人善良、某人正直、某人邪恶、某人热情、某人吝啬,等等。这些简短的结论性判断影响着我们与这个人交往时的态度,而据以做出这些判断的根据,则大多是我们在与这个人交往的过程中,他在一两次行为中的表现,正是这些表现使我们做出了判断。由于心理经济原则的指导,人们必然要对自己所经历的事态进行判断、分析、总结和抽象,以使自己在面临相似的情形时,能诉诸直觉地再认,做出恰当而准确的反应。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是对每一件事都以全新的形态和方式进行分析思考,这么做只会导致个人的心理衰竭。我们总是本能地对事态加以分类、概括,不自觉地抽象出几种简单明了、易于把握的特征,使之尽可能地以这些特征对新出现的类似事态加以再认。当再认成功时,心理经济的目的就达到了,人们就会得到情感上的愉快奖赏。如果这种再认不成功,个人得重新去分析、判断、就会出现心理上的负担,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和消极反应,引起心理和生理上的不良反应。
所以,人们总说第一印象很关键,因为人们总是本能地产生第一印象,并运用这种第一印象去指导自己以后的类似行为。只有当现实的反应与重要性促使人们以应激的反应去重新考察和分析时,人们才会改变第一印象。如果在现实中,没有出现这种需要重新审视的危机,第一印象就会保留下来,成为两个人交往的基础。比如说,A君与B君有一面之交,相互有了第一印象,其后,A君B君各自没有重大利益性的交往,那么,这种第一印象就会左右着他们相互的持续性接触。这种相互的第一印象还会促使双方根据这种第一印象去调整自己今后的行为,以符合于这种印象的要求。也就是说,在没有重大利益冲突的情形下,我们总是尽可能地使关系简单明了并迁就对方的。
这样,我们根据某人在相关事件中的表现就确定了这个人,这种确定意味着我们对这个人的评价,支配着我们与这个人的交往方式和情感,决定了这个人的影响力。
正如常言说的那样,对事不对人。没有故事的“我”是没有意义的,在社会中是没有影响力的。只有在事件中,“我”才存在了,才出现了。
个人只有作为故事才能够具有想象力,使我们向往着那些伟大的业绩。当我们看到长城在起伏险峻的山峦间蜿蜒时,当我们听到贝多芬雄伟的交响曲时,当我们赏析李白那俊逸豪放的诗篇时,当我们想到毛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时候,一股自豪和骄傲会使我们激动不已。这是为那伟大的事件、伟大的业绩所激励的自豪和骄傲,是为了人类的伟大、为自己属于其中的一员,并能够成为历史的创造者而由衷发出的自豪与骄傲。
在历史上,许多人仅仅是以故事被我们所知的。就拿先秦思想家老子来说吧,人们关于老子是何许人也,甚至有无此人而一直争论不休。他到底生活在春秋时代还是战国时代,到底是老莱子还是老聃等都存有疑问。但是,确有这么一个人,或者说,确有这么一本书,称为《道德经》。它言简意赅,像深邃的湖水,每个人都在这里照见自己的尊容,而不能窥其深浅。
我国古人最清楚故事的影响力。他们深如,生命的存在固然有肉身的基础,但“我”的生命既寄托于“我”的行为之中,又不朽于“我”的事业之中。打开中国史书,我们无法了解历史人物的个性、家庭情况、童年的生活和周际的成长环境、他们的亲友等,所有这一切与个人直接生活息息相关的内容和活动都消失在个人对历史的影响之中了,消失在他们所做出的事迹之中。
《封神榜》中的姜子牙是个学道40年不成、80多岁空钩钓鱼于渭河边,娶了个扫帚星马氏为妻、又被妻子抛弃,最终被周文王莫名其妙地欣赏的人物。其实,姜子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能属于历史疑案。在司马迁的《史记》中,关于姜太公的身世有三种说法,这三种姜子牙当然不会是同一个人,应当有真有假。但这种真假既然搞不清楚,也就算了,它不是我们推理、辩论的对象。所以司马迁说,不管姜太公的身世如何,总之,他成了周文王和周武王的老师。“天下归周,太公谋居多”,后来又被封于齐国。
故事总是生动的,我们喜欢故事。当我们闲聊时,我们总是聊某件事、某个过程,而不是审视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的物。我们喜欢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没有事要找事。沈从文先生在《湘西散记》中描述过,水上行舟的人们首先要学会的是彼此对骂,要骂三天三夜不重复才行,以消磨行舟时的寂寞、无聊。
《封神榜》就是在造姜太公的谣,因为历史上没有关于姜太公学道、娶妻、卖面、算卦、斩将封神的记载,所有些故事是后人编造的。但编造后,人们就喜欢多了,增加了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人们就多了一份乐趣,生活也就多了份可爱。如果没有这些编造,姜子牙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想必是没有地位的。虽然孩子们听了《聊斋》中的故事,吓得夜里用被子紧紧地捂着脑袋,仍然挡不住他们央求老爷爷、老奶奶再来一个。
生活在事件中延伸,说不清哪是真的,哪是假的。离开了故事,就没有了生活,也就没有了人格,没有了真实甚至没有了情感和友谊。通过故事,无论是伟大的人,还是渺小的人;是高尚的人,还是鄙琐的人,全都焕发出人的灵气、人的精神。在丰富的故事中,他们获得了自我,完全平等的自我。生活的丰富就在事件中绽开其美丽的花朵,乃至物理的真实总是单调贫乏,而感觉的生动才令人向往,人们在这里找到了希望、寄托,找到了幸福与向往。
身外之物——占据社会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