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死很难么?

第27节死很难么?

我别过脸去,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我已经崩溃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原本极度坚强的内心,崩溃了。

檀冰回房间拿了包,连和父母招呼都没有打,径直走出了家。

我追上去拉着她的手,被她重重地甩开了。

我火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愤怒使我失去理智。

“你说清楚,为什么分手,是因为我没钱,我穷么?”我喊着。

“你放手!好痛啊!”檀冰使劲挣脱我的手。

我用力一推,她顿时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汩汩地往下淌。

我们俩都吓傻了。

我上前一把抱住她,她推开我,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

“喂……是警察吗?有人打我,我好害怕……位置……位置……我在鼓楼西大街的马路上。”她哭喊着打着电话。

她居然报了警?!

“你叫警察来抓我?”我惊愕地看着缩在墙角的檀冰,揪心地痛。

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咱们去医院吧,先包扎好伤口。如果要分手,随你吧……”我看着她。

我把地上的包捡起来,放在她手上。

要拉她起来,她坐着没动。

正僵持间,一辆警车闪着灯过来了,在我们俩身边停下。

“是你报的警吗?”警察下来问到。

“是……”檀冰回答。

“打你的人呢?”警察盯着我,问她。

我也看着他,神情呆滞。

“没事儿了,是误会,谢谢你们啊!”檀冰捂着流血的伤口,不让警察看见。

警察刚走,檀冰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是爸爸最后一次放疗,早晨我起来照例做好饭,让他和妈妈吃完饭之后,就开车带他去了肿瘤医院。

回来的路上,我去了机票代售点,用银行卡里最后的钱给爸妈买了回程的机票。

回到家里,我跟妈妈说,治疗结束了,我送你和爸爸回山城静养吧。三天后的机票已经买好了。

妈妈看着在门口虚弱地坐着的爸爸,一时老泪纵横。

“是啊,你爸爸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但我们在这里,你也不能上班,你没有工作怎么在大城市里生活啊……”妈妈深深地叹气。

“妈,别说了……”我硬着心肠说着。

就算不孝顺吧,就算他们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我不要再看到这一切了,我已经彻底放弃希望了。但是我不想让父母在这里亲眼看到我最后的选择。

三天后,爸爸和妈妈回山城了。

目送爸爸那已经枯干的身子在妈妈一瘸一拐的搀扶下消失在机场安检通道里之后,我转身走进停车场,发动车子,轰油,挂挡,上了机场高速。

车速已经到了160km,桑塔纳的发动机已经炙热。

泪水,没有任何控制地流淌着。

因为车速太快,方向盘在我手中不安地抖动着。

目标,地狱。我心里想着。

是选择高速路的护栏来结束自己,还是选择身旁的另一辆车来完成呢?

车祸,死的样子可能很难看吧。

要许愿么?人真的有来世么?

想着想着,就过了五环路了。

要赶在进城之前,最迟也要在进四环路之前做这件事儿。

我将油门踩到底,车速指针向180km摆动。桑塔纳咆哮着向四环路飙去。

檀冰会伤心么?我死了,她是庆幸终于解脱了,还是背上一辈子的枷锁呢。

应该是解脱吧,我心想,我也希望她这样想。

视线开始模糊,我又看见,八年前的那个午后,阳光下的那女孩儿微笑着向我走来。

“你好,我是方向。”我向她伸出手。

忽然,烟烧痛我的手指,一看,四环路已经过了。

无论如何要在进三环路之前,把自己结束。我摇下车窗,丢掉烟屁股。狠狠地说着。

我寻找着可以结束自己的目标,最好一下子就over,不要痛苦,更不要撞不死。

我还有什么没有办完的事吗?我最后这么想。

对了,郑鑫的钱还没有还啊……他要是知道我死了,应该会难过吧,是为我难过,也会为钱难过,但是又为哪个难过得多一点呢……

我欠的钱没有还,但是不是也有人欠我的钱吗?我忽然想这个问题。要有的话,他们肯定会笑吧。

阿浩好久没联系了,他要是知道我死了,会不会把我的骨灰带回家给爸妈呢?

我死了,爸妈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人了吧……

车已经进了城里。

计划失败。

不能就这么失败了,我不能再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活着了,我心里想着。

我把车停在家门口的一个药店前。走了进去。

“营业员!”我喊着。

“先生您需要什么?”两个穿白大褂的小姐迎了上来。

“我睡眠不好,买点能帮助睡觉的药。”我翻着眼睛说着。

“我们这里有紫环睡眠仪、安睡宝睡眠枕、还有睡眠精油,都是名牌产品。”她们热情地介绍着。

“我要安眠药。”我直说了。

两个小姐也翻着眼睛退下了。

我跑到西药柜台,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白大褂。

“安眠药,大瓶的。”我说。他看了看我,没说话。

“家门口工地晚上施工,家里睡觉不好的人多。”我补充道。

“你有医生处方吗?没有处方,不卖的。”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药店。行动取消。

莎士比亚在史诗般的巨著《尤里西斯·恺撒》里曾发出这样的感叹: Cowards die many times before their death—Shakespeare—懦夫在死之前,就已经死过很多次。

莎翁这是在借恺撒之口,来主张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应该表现得豪爽与慷慨。但如果我现在选择死亡,是不是反而是真正的懦夫呢?

如果说上帝要我继续活下去,是要继续加给我无穷无尽的磨难,还是他要我耐心地等待,等待终于有一天,他也会用幸福的甘霖将我沐浴,再用那无上的荣光将我照耀呢?

我,方向,还是继续坚强下去吧。